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眸中盛着冷冷清清的光，手掌一直死死攥在桌角处，崩出几节高低起伏的指骨关节。
办公司里开着空调，凉爽的风一阵儿阵儿撩过窗边纱帘，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穆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厉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厉南承满头黑线，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他是你的男朋友，我算什么？”
穆然心口微微一动，忽然冷笑道：“上下属？陌生人？”
她仿若不在意地扬了扬手，懒散道：“随便，你觉得哪个合适就是哪个吧。”
“穆然！”厉南承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耷拉的脸，好像别人欠了钱似的。
穆然忍不住道：“厉总，你现在在干什么？生气？你好像没有那个资格吧，你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先和白楚楚断清楚。”
不然，他究竟是哪儿来的脸，站在这里，质问自己。
穆然一吐为快，眼底写满了嘲讽。
厉南承动了动嘴唇，从椅背上一把扯下外套，裹着满身火气踏出房间。
夜晚，厉氏老宅。
厉震严弯腰站在鱼缸横切面前，手里攥着一把鱼食儿，在不紧不慢地往里面撒着。
帮佣抱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厉震严漫不经心地问：“谁来了？”
张妈尴尬地脚步一顿，抱着衣服愣愣道：“老爷，小少爷说回来陪您吃饭。
厉震严抬手，拍掉了掌心的残渣，才拄着拐杖慢悠悠转身。
厉南承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像一根正在无形中散发怨气的人形柱子。
“你和然然怎么样了啊？”
厉震严坐下，倒了一杯茶水。
厉南承淡声道：“我是管不了她了。”
说罢，他将穆然去酒吧幽会帅哥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
厉震严听完，将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觑眼看着他道：“没用的家伙。”
厉南承乖乖听训，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似的伸出手指，在空中朝着他的额头点了点。
随后，一甩手，闷声道：“算了，我帮帮你吧。”
厉南承闻言抬头，目光中满是疑惑不解。
第二天，穆然正在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姚助理。”
穆然单手摁通接听键，将电话搁在肩膀上，歪着脑袋夹住它。
姚助理是厉震严的私人助理，平常专门帮老爷子处理一些私事，偶尔也会料理厉氏内部的问题。
穆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给自己，询问道：“是爷爷怎么了吗？”
“穆小姐，老爷子出事了，麻烦您来一趟医院吧。”
姚助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凌乱，穆然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伸手把电话拿了下来，焦灼地问道：“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给您个地址，麻烦尽快过来一下吧。”
姚助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穆然想要追问都没地儿讲。
等她手机上收到姚助理的短信，赶忙在楼下拦了车。
穆然赶到医院，找了前台护士问询了房间号，一路冲上去，推开房门时，老爷子正笑呵呵地躺在床上吃东西。
看到门口的穆然，还有一瞬间的错愕，“然然，你怎么来了？”
穆然来不及搭话，因为她的目光扫到了一旁坐在凳子上，正一手握刀、一手捏苹果的厉南承。
他看到穆然进来，神色尚未发生改变，自如地将苹果递给了老爷子。
“姚助理不是说您生病了吗，怎么样，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穆然收回目光，站在病床前，俯身仔仔细细扫量老爷子的面孔。
“你就听他大惊小怪吧，一个肠胃炎而已，没关系的。”
老爷子笑呵呵的。
穆然还是半信半疑，想留下来照顾厉震严。
他却说：“不用了，你还要上班，太辛苦了。”
“没事的，爷爷。”穆然说什么都要留下来，“你平常对我多好啊，也是该到报恩的时候了。”
“这……”
老爷子回头看向厉南承，发现这个榆木疙瘩还在低头削苹果，马上拿胳膊肘子捅了捅他，嗔怪道：“混小子，说话啊。”
“什么？”
厉南承抬起头，眼神清澈愚蠢。
厉震严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亲自出马，“然然啊，这样吧，你搬过来老宅和我们一起住，上班的时候，就让他捎你过去，也免得你来回奔波劳碌。”
“不了吧，爷爷。”
穆然匆匆摆手，露出勉强的神色。
可老爷子却是坚持如此，还一把摁下她的手讲：“你是怕这混小子对你做什么吗？”
“不是。”穆然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好。”老爷子点点头。
穆然无法拒绝，只能暂时答应下来，回酒店退了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按老爷子的话来讲，是本打算安排厉南承来接送她搬家，可却被穆然一口拒绝了。
看她如此抗拒，厉南承也不愿坚持，高傲道：“那就随你便。”
穆然连个正眼也不给他，自顾自搬着东西上楼。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他身侧，抬手扭住厉南承胳膊上一块肉说：“你就不知道多哄哄然然吗！”
“您自己也看到了，是她自己不让我帮忙的。”
厉南承也很无辜，吹着气从老爷子手上抢回了半块肉，用手摸了摸。
老爷子叹了口气讲：“女孩子就是要多哄哄，你啊，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厉南承不懂老爷子什么意思，在他出神的间隙，老爷子扶着楼梯扶手已然上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帮佣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老宅来了女主人。
老爷子却借口推脱身体不舒服，没有下来吃饭。
眼看一大桌子菜不吃可惜了，穆然也躲在楼上不肯下来，厉南承耳边恍惚间响起了爷爷的殷殷叮咛。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踏拉着拖鞋，站定在穆然房间门口，曲起手指敲了敲。
“出来吃饭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发紧。
在门边屏息站了两秒，房内却没什么动静。
厉南承又不痛快地拍了拍门讲：“穆然，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