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伯康退出门的时候,后面的小厮马上招呼着酒菜给紫林真人抬上来。
这头两个小厮把帘子左右撑开,陆续十八个年轻姑娘依次入门,各个手中捧着吃食。
每道菜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小厮便大声报个菜名:
闰鸡!闰鸭!闰兔!炙鹿脯!炙黄鱼!炙炊饼!香药木瓜!梅肉饼儿!酒醋猪肉!沙鱼脍!花炊鹌鹑!羊舌签!荔枝白腰子!鲜虾蹄子羹!还有两盘果脯儿!雕花梅球儿!砌香葡萄!声调高低起伏,极为有趣。
最后两名姑娘一位托酒一位执杯。
紫林心道:“乖乖,世人皆知当朝奢靡,没成想如此夸张!虽说这龙伯康只是一个修撰,可这排场也真不小!”
紫林虽然名门大派,可出门游历这么久,身上倒也不算富裕。现在酒菜备好,不禁食欲大开!
再定睛一看,八冷八热十六道菜便摆在桌子上。鸡鸭鱼牛羊鹿那是整整齐齐,各类果蔬自然也少不了。
紫林自言自语道:“罢了,今日我徒儿满月,快活要紧,吃!吃完便带我徒儿离去!”
先前龙伯康吩咐过不得打扰紫林,所以上齐了菜,便只留一位丫鬟侍奉紫林。
紫林看着这丫鬟正在倒酒,便道:“姑娘叫什么名字?”这丫鬟低头小声回答:“琳儿。”
“哦,琳儿,名字倒是和人一样可爱至极。”紫林戏谑说道。琳儿瞬间脸变得通红,低头不语。
紫林摆摆手道:“好了,琳儿你出去吧,老子快活半生从没有被人这样照顾对待,你在这里我吃酒不自在,我自己来就行。”
听闻此言,琳儿便行礼告退,侯在门外。
紫林这才放松姿态,一手拿酒,一手拿肉,左一口,右一口好不自在……
与此同时,前院是看起来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还有几十个丫鬟小厮来回穿梭,上菜倒酒,极为热闹。
所以今天这顿满月酒,除了龙家各族亲戚,官场来人寥寥无几,都算得上是龙伯康的知心朋友。
“伯康兄近来可好?”
“儿子满月还不好?!哈哈哈!”
“嫂嫂,嫂嫂!今日我等与伯康兄定要饮个痛快!您就莫要打搅我们伯康兄了!”
“就是就是,哎呀,伯康兄莫要不好意思。”
龙伯康与夫人将众人安排至席间,这龙秦氏便与大伙儿言道:“我是妇道人家,你们这都是朝廷大员,我就不打搅各位了,婆子照看着我不放心,我亲自去看着些!你们快活些。”
龙秦氏说完便向众人告辞离去,众人等也起身纷纷回礼。
等龙秦氏离开之后,龙伯康示意大家坐下。众人都是好朋友,又是武官居多,便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伯康兄,你老来得子不容易啊!这龙家小少爷呢?请出来认我做个干爷爷可好?哈哈哈。”
说话这人,年岁也不小了,面色淌紫,须及胸口。身穿交领黑色长袍,头戴一顶方桶形的深青色帽子,看着都不是考究料子,腰间佩挂着银线鱼形袋。
周围人听到后都哈哈大笑,另一人道:“李纲兄!你呀,你与伯康是兄弟相称。如今还想占便宜!哈哈,不厚道啊。”
众人又大笑,接着便一起举杯饮酒。
龙伯康也笑,笑过之后说道:“李纲!李伯纪!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说得出这种话!今日的菜堵不住你李伯纪的嘴吗?!自罚三杯!”
这李纲倒是听话,立即便仰头三杯下肚,气氛好不快活……
李纲旁边坐了一个胖子,名叫张所。现如今乃是当朝进士,官任监察御史。
他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没咽下便对着李纲含糊不清道:“伯纪兄,虽说今日是伯康兄公子满月,但大伙儿都明白。如果你不回来,大家可能没法这么快活。”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皆是沉默了下去。龙伯康也是沉默了一下才道:“正是此言。虽说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如今我终于有了儿子,本应高兴。可正逢多事之秋……”
接着张所言道:“自几年前京师大水,伯纪兄上疏却被贬至南剑州沙县税务,现如今被调回京师任太常少卿,本应可喜可贺。”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现在太原情况危急,已经被完颜宗翰率领金军围城百日有余……”
龙伯康此时也叹口气道:“哎!何止,那金国兵分两路南下,燕京如今情况也不好啊!”
人皆是沉默。
李纲沉默片刻愤懑道:“我自幼苦读圣贤书,乃政和二年进士!自宣和五年金人吴乞买当上金皇帝以来,一直与我朝交好,谁曾想狼子野心!灭辽之后居然敢如此!”
“哼!”张所重重的一锤桌子。周围龙家亲戚倒是没人注意到这边,还是无比快活。
张所道:“还不是上面那些!”话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巴。
“慎言!”那人言道。
龙伯康扶额说道:“我只是一个区区修撰,朝堂上也轮不到我发言。只是心中有不平,觉得不应如此软弱。”
李纲道:“伯康兄也莫要妄自菲薄,这如今喊我回朝,做那太常少卿,说明我等还是有机会一展拳脚的。”
“哦,对,伯纪兄。”龙伯康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我有事与你相商,在家等我找你,顺便去那樊楼放松放松。”
“樊楼?我不去!那种地方,不适合我。”李纲立马拒绝。
其余人笑道:“伯纪离京师多年,去樊楼放松一番也好,这可是伯康兄亲自喊你,我等皆没福分。”
龙伯康则反驳道:“不是诸位想的那样,那里人多眼杂,只要处理得当也是商量事的好地方。虽说咱们官职不大,可总在一起,也恐有心人怀疑,待商量出个一二,再通知诸位。”
“这样说来,也好。”李纲答应下来。
龙伯康道:“无论如何,日子总得过不是?今日我儿子满月!饮酒饮酒!”
“正是,正是!”众人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慢慢的,其他亲戚皆告辞离去,就剩下这一桌不得志的人。
“哎呀我说,贵公子还没见过呢!小子挺能睡!”
“就是,就是。”
龙伯康笑道:“你等也是做了父亲的人,莫不知这刚足月的孩子就是能睡,才这么大一点呢。”说完双手还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李纲道:“小孩子生出来才这般娇小,长大成人实属不易。刚心有所感,故赠少爷诗词一句。”
众人道:“快快说来!”
李纲喝完杯中酒,放下酒杯道:“十月胎,十年剑,童子生,必有成!乘风前去破万里,龙战于也守四方!”
“好!”张所大喊。“龙战于也!妙不可言!”其余众人也拍手称好。
龙伯康笑道:“你呀你呀,伯纪兄你这是把自己送与我儿子了。哈哈哈。”
李纲摆摆手:“不才不才”接着起身道:“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诸位,先行告辞吧。”
大家都一起站身来,都说:“伯康兄,既然如此,今晚就散了吧,反正伯纪也回来了。”
龙伯康道:“也好,我送送诸位!今晚尽兴!”
“尽兴!尽兴!”
“哎呀,这十月胎,十年剑着实妙不可言。”
众人边说着话,边向门口走去。
正巧,龙秦氏抱着小少爷龙也出来了,龙也此时正哇哇大哭。众人一见,便停下了脚步,都围着大哭的龙也。
“伯康兄,你家少爷哭声洪亮啊,守四方啊!哈哈。”
“是啊,这龙四方将来肯定有出息。”
这时龙伯康赶忙前去问道:“夫人,怎么回事?哭的这么厉害。”
龙秦氏笑道:“本来醒了,看着你们饮酒尽兴便没去打搅,谁知这小子吃饱之后尿了。换了襁褓,想着来送送各位,顺便见见孩子。”
“夫人,刚刚这李纲李伯纪送了一句话,我讲与夫人听。”龙伯康乐乐呵呵说道:“十月胎,十年剑,童子生,必有成。乘风前去破万里,龙战于也守四方!”
龙秦氏眉开眼笑“妙及妙及,这小子以后就叫龙四方。”
众人哈哈大笑。
正说着,龙伯康送着他们走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说来也巧,这停放马车的地方和后院只是一墙之隔。
龙伯康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紫林还在,心道今日太过尽兴,差点把恩人忘记,等下赶紧找恩人赔罪。
“好了好了,就送到此处,快快回去歇歇吧。”李纲道。
“走喽走喽,龙家小少爷!”这是有人在逗龙也呢。这时候龙家小少爷也不哭了,正咯咯的笑着。
龙伯康指着这七八辆马车中最破烂的一辆问道:“这一看就是伯纪兄的车,是不是?”
大家又笑。
龙伯康与众人一一道别,李纲也登上马车,探出半个身子,拉着龙伯康道:“告辞了,伯康兄,明……”
话没说完,突生异变!
从马车下方突然窜出一位黑衣人手持利刃直直刺向李纲!!众人大惊失色!
危急关头,李纲的车夫一把推开李纲,把李纲推翻在地!这时,众人反应过来!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快来人!保护大人!”
“保护大官人!”
“保护主母!”
“保护少爷!!!”
龙秦氏紧紧的抱住龙也!生怕黑衣人伤了龙也!
这时黑衣人的刀一下刺中车夫左肩!黑衣人立刻拔刀又要刺向李纲!
“保护少爷?!”紫林在隔壁醉了睡得正香甜。突然听到有人喊有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句:
“保护少爷!!!”
瞬间,紫林睡意全无!身形仿佛鬼魅,一步化作十步!从躺椅上弹起!瞬间越过墙壁!
惊得门口的颖儿一激灵!
说时迟那时快,紫林落地的一瞬间正看到黑衣人刺中车夫,在黑衣人拔刀刺向李纲的一刹那!紫林甩手丢出一直伴与身旁 的铁棍!
正中黑衣人脑门!黑衣人向后摔去!再看紫林手中寒光闪烁,那是一把剑!刚才丢出去的哪里是铁棍,分明是这把剑的剑鞘!
张所此时一个箭步向前,拉着地上的李纲与众人向后退去。
紫林眼见得自己徒弟小少爷无事,便缓缓向黑衣人走去。那黑衣人也是反应极快!倒地的瞬间便翻滚而起,面向紫林。又从身后又摸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利刃,双手持刃,左手正握,右手反握,交叉于胸前。
细看那奇异利刃,只见利刃身长一尺不到,精悍短小。周身云纹雕刻,中间有一圆形镂空。
紫林又见黑衣人如此做派,喝道:“你是萤焰阁的刺客?!你手中的萤焰刀我可不会认错!”
紫林仿佛想起来了什么,喊道:“小心!萤焰阁刺客一般三人一组,还有两人在暗处!”
原本沉默不语的萤焰阁刺客闻言说道:“没想到还有剑池前辈“刚峰剑”紫林真人在场,那这任务接亏了……”话音刚落,萤焰阁刺客突然暴起奔向紫林!
反手萤焰刀旋转几周,直刺紫林脸面!紫林反身一躲,手中长剑向后刺去!
铛!刀剑相交!火星四射!
突然!一个位于人群之中的小厮手持萤焰刀向着李纲袭来!还有一位藏于树上手持同样刀刃的黑衣人自上而下向紫林头上刺去!
紫林也不是一般人,刀剑碰撞之时,突然发力,向上挑去,拨开萤焰刀再刺!
白光一闪而过,紫林立马后撤步再反手一剑挡开刺向李纲那位小厮的刀,同时也躲掉了头顶的危机。
再看最初的那位刺客,已经尸首分离!一腔热血向上喷出!趁此时机,紫林一脚踢开刺客小厮再一剑!
刺客小厮倒地!萤焰阁刺客仅剩一人!
最后那位刺客见到此景,知晓不是紫林的对手,甩出手中利刃刺向襁褓中的龙也!
紫林大吃一惊!紧忙回身格挡,萤焰刀掉在地上,最后那名刺客趁机翻墙而逃!
紫林撇嘴道:“萤焰阁刺客?”
看到最后一名刺客离去,众人才缓过神来,大多数人都吓的瘫软在地……
“哎呀,没吓到我的宝贝徒弟吧?”紫林赶紧问候。
而此时的龙也,正咬着指头望着刚才刺客甩出掉在地上的萤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