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穿过前院,步入冰冷的家,她在玄关处换鞋。玄关很大,但她还是发现了放在角落里的男士皮鞋。一尘不染的手工定制皮鞋锃亮得好像能倒影出江晚的影子。
她默默地换上了家居鞋,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走过玄关,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影。
江父正坐在沙发看一档财经节目。江晚不感兴趣,径直走过客厅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许久未见的父女之间没有一句对话,也没有好久不见的寒暄,仿佛陌生人。
到了饭点,孙姨喊江晚下楼吃饭。孙姨是一直照顾江晚起居的阿姨,烧的一手的好菜。
江晚走到膳厅,桌上摆满了十个菜,有五个都是她爱吃的。她坐下来,旁若无人的吃起来。她吃的很慢,但是饭量着实不小。长身体的年纪,个头窜的往上拔节长。一米七的个子,在大部分南方女生中鹤立鸡群。
江父眼见着她一碗又一碗,一口饭,一口鲜美的红烧肉,不知何时吃完。皱着眉头,轻声呵斥:“家里短了你的吃,少了你的用?一点大家闺秀的样都没有。”
江晚置若罔闻,在吃完满满三碗饭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
就在江晚起身无视江父准备上楼时,江父坐直身子叫住了她:“站住,你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江晚掏了掏耳朵道:“有屁快放。”
江晚不紧不慢地重新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江父看到她这幅姿态登时气的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孽畜,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老子就是养条狗也比你——”
“说够了没有!”江晚打断道。
江父气的一个耳刮子就要扇下来,江晚眼疾手快抬手抓住江父的手腕,狠狠甩开。
江父没站稳扑到光滑如玉的餐桌台面上,顿时胸闷气短,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江晚眼里有些动容,想上前搀扶。孙姨赶忙上前帮江父顺气道:“江先生,慢点,呼气,吸气。”
说着就扶着江父到旁边的沙发半卧着。孙姨在医院待过做过几年护士,知道一些急救常识。
江父气顺过来了,但依然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连忙道:“请夏医生过来。”
夏医生是江家的家庭医生,年过半百是江城有名的医生。一般不给人看诊,但江父和夏大夫交情颇深,才能随情随到。孙姨听了江父的话,忙去打电话请夏医生。
夏医生过了半个小时到了,替江父看诊,只是气急攻心,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交代了一些医嘱就回去了。
江晚望着这偌大的房子,感觉很空。内心的空洞无处发泄,她沉默地上了楼。
回到卧室,她眼圈微红颤抖着蜷缩在窗台。
回想起的五年前的变故,她想离开这个冰冷得没有丝毫人气的“家”。从五年前那场变故起,她孑然一身就像一朵漂浮不定的云,永远没有归属。
窗外黑云压境,狂风怒号似乎一场盛夏的骤雨急至。一会儿风停了,天空中乌云像墨一样黑,天空阴沉迷蒙渐渐黑下来了。
江晚面对空旷的房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惨淡涌上心头。她喃喃自语:“妈妈。”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似晶莹剔透的水晶,滴答滴答敲打窗户,那水晶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江晚的眼泪好似窗外的雨珠,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倚靠着窗台取出一支烟,点燃,夹在指尖。生涩地吸了一口,当即呛地咳嗽起来。
随手掐灭了烟,江晚蜷缩在被子里。被窝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江晚深吸一口,渐渐坠入梦境。
梦中,一个扎着羊角辫哼着歌回家的小女孩,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有些简陋的筒子楼,熟练地用钥匙打开有些破旧防盗门。心里想着又考了100分,妈妈怎么奖励她呢?想着想着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眼睛弯的似月牙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开心的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迫不及待地冲进屋子,屋子很小,大约40平。只有一个房间一眼可以望到头,一张桌子、一张床、以及简易的塑料围起来的衣柜、还有一堵墙将窗户边的灶台和床分割开,没有卫生间。
这就是小女孩的家,虽然很简陋,但每一处都很干净。简易的用几块板子搭起来的灶台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一些厨具。床上的被子叠地整整齐齐。地板上除了陈年的污垢难以清理,其他地方光滑得能照见人影。
妈妈扑倒在桌子上,女孩试图去叫醒妈妈。但妈妈没有回应她,女孩拍打妈妈的背捏捏妈妈的脸,但妈妈依旧没有回应。
女孩意识到妈妈的异常,急的大声呼喊。邻居被女孩的呼喊声吸引纷纷围进了这个狭小的屋子。邻居一个大伯看到这种状况连忙打了急救电话,女孩看着妈妈被抬上了救护车,嚎啕大哭起来。
一位护士阿姨把她一起带上救护车,女孩看着妈妈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的嘴唇。抽噎着天真地问着旁边正在急救的医生:“我妈妈是不是生病了呀,她怎么还不睁开眼睛呀。”
护士阿姨带着怜悯的口吻安慰女孩:“妈妈只是睡着了,到了医院她就会醒过来的。”说着还摸了摸女孩的头。
妈妈被送进急救室,女孩麻木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她不知等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边,月明星稀。一团乌云渐渐笼罩天边的月亮。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望着一脸着急的女孩。无力地摇了摇头:“病人因服用安眠药时间过长,抢救无效。”
女孩似乎听懂了医生的话,慢慢一步一步走向病床。妈妈似乎还在熟睡着,但妈妈的脸色有些发青,没有一丝生气。
女孩终于崩溃,不停地嚎叫着妈妈,试图让妈妈苏醒。
江晚如梦初醒挣扎喊道:“妈妈!妈妈!”
睁眼是熟悉的星空吊顶,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江晚喘着粗气,后背冷汗濡湿了她的衣服,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江晚试图让自己不要去回想梦中的画面。起身去浴室将自己冲洗干净,已经是午夜12点。
她没有丝毫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充斥着妈妈的没有生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