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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 博雅

德熙写信来,说吴征镒到北京了,希望我去他家聚一聚。我和吴征镒——按辈分我应当称他吴先生,但我们从前都称他为“吴老爷”,已经四十年不见了。他是研究植物的,现在是植物研究所的名誉所长。我们认识,却是因为唱曲子。在陶光(重华)的倡导下,云南大学组织了一个曲会。参加的是联大、云大的师生。有时还办“同期”,也有两校以外的曲友来一起唱。吴老爷是常到的。他唱老生,嗓子好,中气足,能把《弹词》的“九转货郎儿”一气唱到底,苍劲饱满,富于感情。除了唱曲子,他还写诗,新诗旧诗都写。我们见面,谈了很多往事。我问他还写不写诗了,他说早不写了,没有时间。曲子是一直还唱的。我说我早就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报告文学,他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已经有好几篇关于他的报告文学了,他都不太满意。这也难怪,采访他的人大都侧重在他研究植物学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不大了解我们这位吴老爷的诗人气质。我说他的学术著作是“植物诗”,他没有反对。他说起陶光送给他的一副对联:

为人才华翻蕴藉

每于朴素见风流

这副对子很能道出吴征镒的品格。

当时和我们一起拍曲子的,不止是中文系、历史系的师生,也有理工学院的。数学系教授许宝□就是一个。许家是昆曲世家,许先生唱得很讲究。我的“刺虎”就是他教的。生物系教授崔芝兰(女,一辈子研究蝌蚪的尾巴)几乎是每“期”必到,而且多半是唱“西楼记”。

西南联大的理工学院的教授兼能文事——对文艺有兴趣,而且修养极高的,不乏其人。华罗庚先生善写散曲体的诗,是大家都知道的。有一次我在一家裱画店里看到一幅不大的银红蜡笺的单条,写的是极其秀雅流丽的文徵明体的小楷。我当时就被吸引住了,走进去看了半天,一边感叹:现在能写这种文徵明体的小字的人,不多了。看了看落款,却是:赵九章!赵九章是地球物理专家,后来是地球物理研究所的所长。真没想到,他还如此精于书法!

联大的学生也是如此。理工学院的学生大都看文学书。闻一多先生讲《古代神话》、罗膺中先生讲《杜诗》,大教室里里外外站了很多人听。他们很多是工学院的学生,他们从工学院所在的拓东路,穿过一座昆明城,跑到“昆中北院”来,就为了听两节课!

有人问我:西南联大的学风有些什么特点,这不好回答,但有一点可以提一提:博、雅。

解放以后,我们的学制,在中学就把学生分为文科、理科。这办法不一定好。

听说清华大学现在开了文学课,好!

载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五日《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