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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铜币 (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电话

大侦探明智小五郎疲倦地靠在书房里的扶手椅上,手里夹着点燃的香烟,在烟雾的笼罩中陷入了沉思。

这是伊志田家放映电影那晚之后的第三天。

明智的眼前,先是浮现出红砖斑驳的伊志田城堡,以此为背景,又浮现出一张青春俊美的脸庞。

一天前,明智接待了突然来访的伊志田一郎,听他讲述了他的噩梦和家里的怪事。

“我很害怕,必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说说心里话。父亲把我说的都当成了耳边风,还数落我书看得太多才会这样。明智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您。我家发生的情况也许够不上犯罪,可至少算是某种不祥的前兆。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家肯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会客室的扶手椅上,一郎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明智的脸,语气认真而且肯定。他坚信世上有幽灵那样的东西,害怕这种不祥的征兆变成现实。

“这年轻人真不可思议,心里好像燃烧着一团冷峻而艳丽的火焰,眼里却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明智回忆起年轻人当时的神态,不由得嘟囔道。

“我不能断言你说的一切只是庸人自扰,也许确有其事,但是只是这样的话,恐怕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事情到此为止的话当然再好不过,如果还有怪事发生,请立刻通知我。届时,我再决定是否接受你的委托。”

明智说完这番话,打发一郎回家了。打那之后,他一直忙于各种工作,一直没顾上青年的事。然而,当工作告一段落,吸着烟享受难得的闲暇时,不知为什么,眼前浮现的都是青年俊美的脸庞和那栋诡异的建筑,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油然而生。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明智喃喃自语着,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明智吓了一跳,不由得紧张起来——果然出事了。

他急忙拿起话筒,果然是伊志田一郎打来的,听声音好像极其疲惫。

“是明智先生吗?刚才,父亲和母亲都出门了,我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里。先生,我现在是压低嗓门跟你说话,能听见吗?被那家伙听见可就麻烦了……”

“什么?那家伙?你家里还有谁?”

明智问道,一郎没有回答,继续往下说,还是上次那种失魂落魄的语调。

“走廊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不是女佣人,是那家伙的脚步声,确实是那家伙的。先生,快,请来我家!我已经全身乏力,身体不能动弹,总算坚持着给你打了这个电话。啊,我听见那家伙的呼吸声了,那家伙正从钥匙孔朝屋里窥视呢。先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现在,我得更小声一些才行。”

一郎的声音越来越轻,已经近乎喃喃自语了。

“啊,先生,不行,已经不行了!门……开了,被一点一点地推开了。”

随后是一段沉默。

“啊,果然是那么回事。就是那个家伙。他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刀!先生,先生……”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即便立即赶去也来不及了,于是,明智紧紧握着话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不放过。一郎好像跟什么人扭打在了一起,甚至能听到剧烈粗重的喘气声。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还不到五分钟。然后,无法形容的、痛苦的呻吟声传进了明智的耳朵。是一郎的声音。

明智只觉得心头一沉。青年是向自己求救的,自己也听得清清楚楚,却无能为力。他的伤势一定很严重,不,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突然,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你是明智大侦探吧?嘿嘿嘿……来不及赶到这里,一定很痛苦吧?喂,你最好把我的声音记住,记清楚,哈哈哈……”

是歹徒的声音!是那个把伊志田一郎打倒在地的凶手的声音!但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年龄大小也无从分辨,是一种完全无法辨认的声音。勉强形容的话,有点像八哥模仿人说话的声音,令人感到恐怖之余,还有些滑稽可笑。

“喂,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智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但明智还是冲着话筒喊道。

果然,对方大概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逃离了现场。不管明智再怎么侧耳细听,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不能再犹豫了,无论如何,必须马上赶到现场。明智急忙换好衣服,叫来助手小林芳雄,让他马上准备汽车。

从明智侦探事务所到k町的伊志田别墅,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车停在伊志田别墅门前,明智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快步上前,按下门铃。很快,一个二十出头、学生模样的寄宿生打开大门,探出头来。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请问伊志田一郎在家吗?我是侦探明智小五郎,想尽快见他……”

寄宿生随即跑回屋里,不一会儿,大惊失色地跑了出来。

“不、不好了!一郎受了重伤,倒地不起。快,快跟我来!”

他一把抓住明智的手腕,拽着就往屋里奔跑。别墅主人伊志田夫妇都不在家,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除了依靠眼前这个恰好赶来的大侦探,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你一直在家吧?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明智一边跟着寄宿生在走廊里飞奔,一边问道。

“我之前出去了,刚刚回来。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女佣人在家吗?”

“应该在的,老夫人也在。不过,他们的房间距离一郎所在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何况,伊志田先生的书房别人是不能随便进的。她们应该还不知道,我这就去通知她们。”

“不,救人要紧,先去书房,稍后再通知其他人。”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楼梯。又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就到了伊志田先生的书房。一郎就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时值黄昏,而且伊志田别墅之所以又被称作“伊志田城堡”,就是因为窗户又少又小,所以房间里十分昏暗。但是,倒在地上的伊志田一郎的身影还是马上映入了明智的眼帘。只见他蜷缩着身子,英俊的脸上到处是血,从肩膀到胸前的地方好像受了伤,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伊志田一郎的预感应验了!不祥的征兆变成了现实,而他自己,成了第一个牺牲者,难道那个俊美的青年已经与世长辞了?

明智和寄宿生走进房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凄惨景象,一时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