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发生在大侦探明智小五郎的学生时代。
当时,明智小五郎和好友松村武合租在大学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两个人是同一所大学的同班同学,都热衷于推理与冒险。平日里,只要有空,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谈论侦探推理小说里高超的犯罪和破案手法,感叹作者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每逢社会上发生特大犯罪案件时,两个人更是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苦思冥想,如痴如醉地推理,潜心揣摩侦破方案。
还在大学读书期间,明智小五郎就以头脑特别聪明、思路异常敏捷闻名于全校。同窗好友松村武也毫不逊色,两人都是大学里小有名气的人物。
两个人只要一进入侦探推理的角色,便争论不休,互不相让,都极力强调自己推理的正确性,讨论一结束又立马重归于好。
“瞧,明智君,报上刊登着一条号外新闻,说什么‘悬赏金五千日元’。好大一笔巨款!”
一天,松村武阅读某日报时,突然发现第一版上刊登着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顿时喜不自禁,跃跃欲试。
“这消息真不赖,我也想试试。可既然悬赏金有这么多,案子自然非同一般。何况罪犯藏起来的是五万日元巨款,要找到它,恐怕没那么容易。”明智给好友泼起了冷水。
“我的看法正好与你相反。无论罪犯多么狡猾,我们都不会输给他。我相信只要我们倾尽全力,一定能找到这笔巨款!”
“不行不行,警方为找这笔巨款出动了大量警力,可结果呢,还不是一无所获。”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试试了。”
“那你去试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明智的态度并不积极,但绝非对此毫无兴趣。事实上,他与松村武一样,也已经跃跃欲试了。
日报上的报道是这样的。
这起特大盗窃案,发生在东京都港区的一家大型电机工厂里。案发那天,适逢该厂发放工资。十多名工资计算员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要根据近一万张考勤卡上记录的出勤时间,算出每个工人的当月工资,再把相应数量的纸币和硬币分别装入堆积如山的工资袋里。就在这时候,办公大楼门口来了一位绅士。他径直走到接待室,向接待小姐递上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想采访贵厂,请允许我拜见贵厂的厂长。”
名片上,印有a报社社会部采访科新闻记者的头衔。
a报是日本家喻户晓的大报,很快,这位记者被请进了厂长办公室。
他戴着玳瑁粗框眼镜,蓄着整齐的小胡子,一身时髦的黑色套装,夹着一个款式新颖的高档皮包,举止老练沉稳,给人一种资深记者的感觉。
他不慌不忙地坐到厂长对面的椅子上,从包里取出非常精制的烟盒,抽出一支埃及进口的烟叼在嘴上,点燃后深吸一口,将一串蓝色烟圈吹向厂长的鼻尖。
“本报新增工业版块,打算连续报道贵厂近几年来突飞猛进的情况。今天特来采访,请多多关照。”记者说着,取出钢笔和笔记本摆开了准备采访的架势。
一听说a报要连续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工厂,厂长受宠若惊,神采飞扬。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来,不但可以扩大工厂的知名度,还可以节省大笔的广告费,更重要的是,可以拓宽产品的销售渠道。厂长想到这里激动不已,连声道谢。
采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位记者趁厂长谈话的间隙站起身来,说了声“抱歉,失陪一下,我要去一趟卫生间”,竟然就此消失无踪。
厂长只觉得这记者实在很没有礼貌,倒也没放在心上——可能有什么突发的新闻吧。
这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中午十一点半,厂长走出办公室到附近餐馆用餐。刚吃几口,只见财务科长脸色铁青,气喘吁吁地跑进餐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厂……厂长,出……出事了!准备发……发给大伙儿的工资,不翼而……而飞了!不知被……被谁盗……盗走了。”
“你说什么?”厂长闻言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午饭,连忙跑回了工厂。
那天,正值办公大楼装修,财务科长临时决定,把计算工资的地点改在厂长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里。钱箱、工资袋和考勤卡等,都集中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午餐时间,会客室空无一人,而且门也是敞开的。工资计算员们都以为财务科长已经布置了值班,先后离开会客室,到附近餐馆吃饭去了。于是,那只装得满满的钱箱被孤零零地留在大门敞开的会客室里,罪犯趁机盗走了里面的巨款,尔后逃之夭夭。幸好罪犯只是拿走了钱箱里剩余的钞票,已经装进工资袋里的钱分文未动,但即便如此,失窃金额依然高达五万日元。
全厂工资不翼而飞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对所有有可能接触巨款的人员(包括十多位工资计算员)逐一排查后,嫌疑指向了那个午饭前采访厂长的记者。
保卫科长赶紧拿起电话与a报联系,对方却回答说“报社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于是,厂方连忙打电话报警。当地警署接到工厂报警后,警官们迅速驱车赶来。警方也认为,那个绅士记者就是盗窃巨款的犯罪嫌疑人。
综观整个案情,作案手法十分巧妙。绅士记者在作案之前,对进出工厂的最佳路线以及办公大楼正在装修等情况进行过周密调查,了如指掌。这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盗窃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请描述一下犯罪嫌疑人的特征、长相。”警官对厂长说。
可厂长提供的线索,对警官们破案起不了丝毫作用。衣服随时都可以换掉,玳瑁眼镜和胡子更是化装的常用道具。
警官们走访了附近的居民、厂家和商店,询问中午时分是否看到过如此特征的男子,都回答说“没有”。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警方向全国各地发出通缉令,并到处张贴犯罪嫌疑人的画像,请求各地警方协查,尽快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来自厂方的电话每天不断,催问案情的进展,警署署长因而苦恼至极,日渐焦虑。
专案组里,警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死气沉沉,唯独资深警官田中马不停蹄,不厌其烦地走访东京都内的各个烟店。
“figaro……figaro……figaro。”
田中警官不停念叨着埃及进口香烟的名称。那天在现场调查取证时,他从厂长办公室的烟灰缸里发现了这支埃及进口香烟的烟头。
在日本,抽埃及进口香烟的烟民很少,东京都内出售进口香烟的商店更是屈指可数。从这个并不常见的烟头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犯罪嫌疑人。
田中警官每天不辞辛劳,在东京都内的大街小巷逐一走访进口香烟专卖商店,打听最近是否出售过这种埃及进口的figaro香烟。然而遗憾的是,这些商店最近都没有出售过埃及进口的figaro香烟。只剩牛込和四谷一带了,如果还是一无所获的话,这唯一的线索也不得不放弃了。
田中警官不时在派出所前停步,向当地警官打听香烟店的具体位置。他打听到神乐坂附近有一家进口香烟的专卖店,于是坐上公交车到饭田桥车站,下车后步行朝神乐坂走去。经过一家旅馆门前的时候,幸运之神奇迹般地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咦,那是……”
田中警官惊叫起来。原来,旅馆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烟头。那不是一般的烟头,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埃及figaro香烟的烟头!他喜出望外,激动得差点扑上去,立即走进旅馆出示证件,在店主的配合下,对每一位住客展开调查。很快,那个蒙混在住客中的绅士记者原形毕露,束手就擒。经过搜查,玳瑁眼镜和假胡子等证据也在其租住房间的取暖火盆底下找到了。唯一的遗憾是,那笔被盗走的五万日元巨款依然下落不明。
罪犯一口咬定“五万日元已经挥霍一空”,任凭警方连番审讯,就是不肯松口。警方详细盘查了罪犯的亲戚朋友,并对他可能到过的地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这一次,幸运之神再也没有出现。
绅士记者因不肯交出巨款,量刑从重,被判入狱二十年。这起特大盗窃案以罪犯入狱宣告终结。警方以此为由,撤销了专案组。
只是对工厂来说,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他们宁愿找回巨款,而不是抓获盗贼。厂长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他暗自思忖:警方靠不住,只有靠自己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索性在各大报刊上刊登悬赏广告,宣称不管是谁,只要能找回那笔巨款,就可以得到其中的一成,也就是五千日元,作为报酬。
明智和松村武说的,就是这起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