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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战争 §五

七月份师里组织战备w-712演练,几个步兵团和地炮、高炮、装甲等部队,全都徒步行进。266团的行动方案是作训股长岑立昊制定的,战场分析,敌情社情研究以及开进、联络、宿营、伪装等环节都很周密,尤其是穿越火力封锁区的小分队跳跃式断续跟进、吸引敌人火力延伸、掩护主力部队安全通过的设想很有创新,代理团长辛中原觉得总体满意,但似乎又觉得有个地方有点问题,好像有什么隐患,再三琢磨,又似乎无懈可击,每个环节都能经得起推敲,符合实战要求,也符合本部实际情况,就批准执行了。

w-712演练是在彰原市西一百公里外的天都山区洗剑山脉,那里是88师的靶场和野外演练场。演练开始的前两天,266团始终势头很好,队伍齐装满员,车炮井然有序,战术动作有条不紊,验收成绩均在优良以上。

演练中间,钟师长亲自来266团视察,站在266团集结地黄石峪山坡上,手举望远镜眺望266团的部队,但见铁流滚滚,长蛇盘旋。不远处的767高地正在进行反坦克阻击战演练,隔山望去,浓烟滚滚,呐喊和爆炸声不绝于耳,场面甚是壮观。不一会就有战果报来,蓝军进攻部队一个装甲营,遭阻击后撤出战场。经导调部鉴定,蓝军坦克被摧毁四辆,完全瘫痪,另有两辆失去战斗力。

钟盛英认真地查看了266团的作战方案,又仔细地浏览了767地区的地形和实地兵力部署、火力配系,很满意,问辛中原:这个反坦克阻击战是谁指挥的?

辛中原说是岑立昊,他在演练中的身份是前指参谋长。

钟盛英沉吟片刻说,很好,这个同志要用力捶打,不怕给他压担子,重担压快步啊。

辛中原说,这次演练,266团主要是他在跳。

钟盛英点点头说,目前看来,他跳得还算不错。但这个人要狠狠磨,只要他干好了,就泼冷水,多给他出点难题,不能让他翘尾巴。

辛中原说,他现在老实多了。

钟盛英又看了一会儿演练,临走之前,对辛中原说,老辛我跟你说,一团之长,如履薄冰,你现在代理团长,那冰更薄,你要好自为之。我当师长了,就不能老是到266团来了,但是不来又不放心。老任不在家,以后能不能回来还很难说……这支部队你得给我带好。演练的任务要完成,但绝对不能出事。你我是一根绳子上拴的两只蚂蚱,一出事,你我都跑不了。

辛中原说,师长放心,我会恪尽职守。

钟盛英说,我记得我刚当团长的时候,老团长就跟我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266团是金刚团,凡事都不能缩在后面。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也只说这一遍,以后不说了。

辛中原说,师长的话我理解了。

钟盛英说,那我就拜托了。

说完就钻进指挥车走了。

辛中原目送师长的车曲里拐弯地下山,车头前的天线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当然清楚钟师长临走之前讲那几句话的意思。88师几个团,相互之间较劲很厉害,多少年来266团老是充当前锋团,266团的干部也比别的团的干部动得快,不服气的情绪还是有的。这次演练是钟盛英就任师长之后搞的第一个大动作,作为266团的老团长,他当然希望266团在方方面面都压人一头。事实胜于雄辩,如果这次演练能够圆满地拔了头筹,其实就是对钟盛英的几年团长工作成绩的总结,这当然很重要。可是如此一来,辛中原的压力就大了。团长任广先离职住校,政委杨万辉是刚从军干部处副处长位置上下来的,对于基层带兵经验不足,他这个代理团长肩上的担子自然不轻。他不会听不出来,钟师长话里还隐隐约约地暗示了一个信息,任团长不一定能回来,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辛中原能够准确地捕捉到,他这个团长前面毕竟还有个“代”字啊,如履薄冰可不是矫情,非常时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放屁砸脚后跟了。

辛中原打电话给跟随一营行动的团政委杨万辉,将钟师长亲临黄石峪检查266团拉动的情况做了汇报,也汇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钟盛英临走之前讲的那几句话,就被打了埋伏。

当天晚上,辛中原召集机关和各营连主官开会,总结前两天的情况,分析下一步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尤其是解剖各个环节容易产生疏漏从而造成事故的隐患,确认万无一失。

散会之后,辛中原把岑立昊单独留下,就今明两天的行动计划进行了推敲。辛中原说,任务要完成,但必须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完成。演练中,军事行动可以有弹性,但安全防事故没弹性。我总觉得17日的构工撒得过开,标准太高,用力太大,耗时太长,18日紧接着就是架桥过河,师老兵疲,会不会出问题?

岑立昊说,按照导调部给我们出的情况,我只能做这样的计划,如果说出问题,一是导调部出的情况强人所难,二是说明我们平时训练不扎实。至于构工,不能降低标准,战争没有弹性。

辛中原已经习惯了岑立昊的不以为然,倒也不怎么理会,但还是不放心,蹙着眉头说,话是这样讲,但要我们行动按实战要求,装备却没有按实战配,就一个舟桥连,架那几段浮桥全团都要过,时间又卡得紧,近两年也没有合练过,这么一下子真刀实枪地干,弄得不好就要出事。

岑立昊说,辛副……团长的意思是……要不,也走个过场?

辛中原断然说,弄虚作假,罪加一等。

岑立昊说,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觉得老是怕出事也不是个事,军事行动嘛,动车动枪动炮,谁也不能打包票。老是怕这怕那,那就什么也不能干了。要想不出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猫在营房里不出来。

辛中原脸一沉,冷峻地看了岑立昊一眼,岑立昊立马噤声。但辛中原也没有批评岑立昊,只是在作战图上又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如果从战术要求的角度,找到一个理由,让辎重绕道仑掌穿越二号地域,浮桥为步兵分队所用,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岑立昊嘴巴动了动,想提出质疑,但看见辛中原的表情很严肃,就把话咽下了,也俯首在地图上琢磨。这一带地形岑立昊并不陌生,不仅因为经常来训练,还因为地处彰河上游,作训股每年都要搞防汛方案,旮旮旯旯岑立昊都比较清楚,岑立昊在地图上琢磨一会儿就胸有成竹了,脑袋一扬说,有了,防空袭。

辛中原一怔,随即笑了,好小子,高,实在的高!那就把防空袭这篇文章做好,做得滴水不漏。车走车道,人过浮桥,不打折扣,实战需要。

岑立昊花了半夜时间,把导调部的敌情通报和作业想定仔细推敲,就像鸡蛋里挑骨头那样寻找可乘之机,终于弄出了一份既严格落实演练意图、又确保安全天衣无缝的方案,送到辛中原的手上,辛中原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