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姐姐,是九天的白月,圣洁美好,而他是地狱的腐土,污秽丑恶。白月银辉,清光蓉蓉,撒在阳间净土,却从不照地狱万顷腐地。
这不公平!他曾经如是想。
可现在,腐地上长起来的海棠,也得了皓月的怜惜。
天河溃堤,风雨无情,腐土养育的娇弱海棠无力承受,濒死之际,头顶寸尺天空伸出的花伞,竟成了唯一的庇护。
青年低头,清澈的水流从他乌黑的短发流过,在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处汇聚、溢满,倾泻而下。
透过朦胧的水汽,沈清隽仿佛又看见了少女娇俏的小脸——她清澈的目光落到残败的海棠上,久久凝视,眼神中带着悲悯。
“呵!”
沈清隽眉眼上扬,微勾的唇角溢出一抹轻笑。
倒是他想岔了!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清欢已经清理好客厅内的脏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青年的步伐微顿,慵懒地靠在墙边,定定地看着灯光下面若桃花的少女。
想是许久未见这样的画面,他竟有种“恍如初见”的感觉。
年少的日子里,他的叛逆也曾像野草一样放肆,抽烟喝酒打牌外加飙车,他样样精通。哪怕表面功夫做得好,也不是毫无痕迹。聪明如她,自然也有察觉。
那时候,她也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晚归的他。
……
她依旧是她,善良可爱。可他却变了,曾经不屑用的伎俩,现在也用得炉火纯青。
终究,是他变得面目可憎了!
可是,无所谓,不是吗?
如她盼望的那样长成一个根正苗红的“好人”,也无法得到唯一想要的月亮,还不如沉沦黑夜,将明月揽入怀里。
管他是黑是白,哪怕世人皆恨,只要她不知,他便无所畏惧。
青年眸光微闪,不假思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的那两颗扣子,翻开领口,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淤痕,确保它不明显却能被她发现,才启步朝沙发走去。
“姐姐!”
在清欢对面的沙发坐下,沈清隽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少女,轻轻喊了一声。
清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三十分。
再次抬头,她看向沈清隽,目光认真,缓声道:“现在是九点三十,不算太晚,但也不早。虽说你现在已经成年,什么时候回来这种事,我不该多管,但是,今夜是雨夜,你哪怕有事,也该和我说一声。不该为了和我置气,故意不接电话。”
“姐姐,我没有不接电话!”青年耷拉着脑袋弱弱地反驳。
不待清欢再次开口,他抬起头,直起身子,确保“头顶的灯光恰好打在锁骨的位置,从清欢的角度一览无余”后,他直勾勾地盯着清欢,圆圆的猫瞳里一片委屈之色,可怜巴巴地道:“姐姐,你相信清隽,好不好?”
沈清隽演技好,将“受委屈的孩子”这个形象演绎得十分出彩,若不是清楚地知道他的为人,清欢就信了。
可惜了,明知道小兔崽子在打什么主意,碍于人设,清欢还不得不上钩。
心中哂笑,她面上不显,目光如对方所愿,落在他露出淤伤的锁骨下方,眸光带着怀疑:“你的胸口上面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