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婚,各怀心思,方玉琅牵着徐佳期的手走出花轿,再将她交给夏年。
徐佳期的手落在夏年的掌中,这一辈子就交在他的手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日入一堂,他日共白首。
喜婆三言,新人三拜,成一桩喜事,定一段佳话。
方玉琅将徐佳期送去洞房,徐佳期紧张的出了一手薄汗,方玉琅笑而不语,掏出帕子排在她手里。
“妹妹莫要笑话姐姐。”徐佳期红着脸,好在有盖头遮掩,挽留了她的颜面。
“姐姐先前持杖赶走流氓,好生厉害,怎么如今好事成了,反而拘谨起来。”方玉琅瞧见她现在的模样,越发想要调戏她。
“不与你说的。”徐佳期轻轻的推了方玉琅一把,端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就像个泥娃娃。
安排好徐佳期,方玉琅就离开了新房,去前头招待客人,此时尚早,待酒席散去,还有好长时间。
徐佳期见人都走了,这才掀开一角,朝着外面窥探,一眼就瞧见桌子上用手绢包着一包点心,就放在她眼前,想来是方玉琅为她准备的,心中一暖。
徐佳期小口咬下,心中甜如蜜糖。
方玉琅从新房出来没走不远,便瞧见一个人神色匆匆的从院里出去,看着方向便是去了徐宅外的巷子里。
方玉琅眉头紧皱,到底是跟还是不跟?先前的祸事记忆犹新,她间接的害死了阿霁,至少让她提前结束了她的性命,比起前世。
思虑再三,今日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方玉琅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等方玉琅跟上去,那人早就没了影子,只剩下她一人穿梭在巷子里,那人究竟是为何而来?难道是她的身份暴漏?
想到这里,方玉琅心中冒出阵阵虚汗,若真被人知道她死而复生,只怕这与她相交之人,无一活口。
无论她跑到哪里,皆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们的罪证。
方玉琅不得不谨慎起来,正要抽身离开,却意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方玉琅小心走上去,却不敢探出半分,耳朵贴着墙,想窥听一两句。
可惜离的有些远,只能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却也不敢过分大胆,只得自己在脑子里揣摩。
还不等她摸清柳闻歌,这人便到了她的跟前,方玉琅险些被吓死,倒是不知自己已经被发现。
“下次可莫要如此,若是碰上歹人,只怕我就要替你收尸了。”柳闻歌不怒反笑,从方玉琅站在墙边,他就发现了。
却并未在意,一是这并非重要的事,二是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方玉琅神魂未定,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活像一直炸毛的猫,搅乱了柳闻歌心头的一滩水。
方玉琅理亏在先,也不好去责怪柳闻歌吓人,只得负气离开,可惜刚抽身就被他给拽回来。
“怎么做的了坏事就想离开?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柳闻歌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方玉琅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认真道,“前边开席了,我瞧着你似乎很忙,并没有时间,就不打扰了。”
柳闻歌原先思量的话,这会儿怕也是派不上用场了,方玉琅在他心中的模样又变了一变。
前一秒还是个惹人怜爱的小猫,这会儿就成了木头小姐。
方玉琅的心思他琢磨不透,觉得十分有意思。
柳闻歌的心思方玉琅亦琢磨不透,但她知道定不是个善茬,只想躲得远远的。
她不信一见钟情,也不知道他为何盯上自己,总是这个人很危险。
方玉琅忙着跟柳闻歌划清界限,抽身离开,柳闻歌这会儿没有阻止,也没有说别的,倒是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刚入大堂就段千绪就瞧见了,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可那双温柔的眸子,却似起了刀光。
特别是他收到了柳闻歌的信,更是不能留他。
柳闻歌也瞧见段千绪正看着他,十分高兴的走到他跟前,“你觉得入冬妹妹这人如何?是不是十分特别?”
段千绪如何不知他什么心思,倒是十分坦然的应道,“她性子坚韧,不似其他女子,我十分欣赏。”
段千绪这么毫无顾忌的称赞方玉琅,反而打消了柳闻歌的疑惑,毫不遮掩,便是不怕他看出什么。
柳闻歌自然是知道段千绪知道方玉琅的身份,在他眼中,段千绪不知他也知道,所以这番回答倒也是真切。
“段兄赞许人果真毫不吝啬,我倒是怎么也看不透段兄,若是可以真不想与段兄做敌人?不如段兄与我合作?”
柳闻歌十分诚恳的说道,但段千绪知道,他并非真心,“柳兄心怀天下,我亦心怀天下,但道不同,路亦不同,不可强求。”
“段兄果真没意思。”柳闻歌摇着头离开,追着方玉琅的步子去了。
段千绪有些想冲上去打断他的腿,最后也只能闷声给风筝夹了些他爱吃的。
他一直都记得,哪怕过去了许多年。
酒宴到了傍晚才慢慢散去,赵春木拖着他的断腿,豁了命替夏年挡去了大半的酒,夏年去新房之时,带着浅浅的醉意,可赵春木抱着院子里的树,早就不省人事。
可真是苦了方玉琅,如何也拽不动这个被酒烧的像个铁块一般沉的赵春木。
方玉琅有些想念风筝了,若是他在,至少还能搭把手。
方玉琅拖了好久,赵春木才挪动了一段,而方玉琅早就累的满头大汗,不愿动弹,春夏交季,夜风是微凉,吹在她的脸上十分舒适。
方玉琅叉着腰休息片刻,一直风将一股清香送到了她的身边,方玉琅一抬头,身体呆滞,藏在眼眶里的豆子,哗啦啦的滚了下来,竟比她被酒灼的滚烫的脸还有炙热几分。
“清河哥哥。”方玉琅像个孩子一样扑倒来人的怀里。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这只是一场梦。
“我好想你。”方玉琅藏在心底的胆怯,害怕,在那一刻全都蹦了出来。
那样的方玉琅许多年都没有出现。
“别怕,我会一直在。”夏清河没有轻轻的拍打着方玉琅单薄的后背,就像哄着一个孩子。
“我做梦事总会梦到这样的场景,可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方玉琅哭的一塌糊涂,她有多少次告诉自己,她不该流泪,可总还是控制不住。
她想她快要凉透的心,总是被某些人捂着,捂着又变得温热。
若是他们都不在了,她可能真的就不会哭了。
夏清河心疼的厉害,从他见到她那一刻开始,他有多想像这样抱着她,让她把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他压抑了许久,如今总算将她拥在怀中。
“莫要在哭了,我不会消失,也不会走。”夏清河擦干了方玉琅脸上的泪,他想看她笑,他想她别活得这么累。
可他是何等的了解的她,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她的恨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夏清河把赵春木送回了住处,拉着方玉琅坐在房顶上,看着天上星星,吹着同一阵风,听着方玉琅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一遍。
不知为何,方玉琅就得难熬的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如此之快,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永远留在这一刻,可那都是虚妄。
那一夜会过去,她也回去报仇,不惜任何代价,只是这一次,她绝不会将夏清河牵扯进来,她不想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也消失了。
那一夜他们说了很多,却独独避开了方玉砚,夏清河没有说,方玉琅没有问题,就像这个人从来都不曾有过一样。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个结果是残忍的。
方玉琅只睡了两个时辰,夏清河看着她熟睡,才离开。
那是方玉琅许多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安稳的险些让她忘了第二天还要做的事。
方玉琅推开门,就听见一阵悦耳的鸟声朝着她袭来,那是一只鹅黄色的小鸟儿,见方玉琅出门 ,就落在她的肩上。
因为她的身上有花香,与那晚夏清河身上的如出一辙。
鸟儿叫小玉儿,是夏清河留给她的,可用它来传信,它只会认带着这个味道的人,不管多远都能寻过来找到你。
夏清河去见了方玉琅,并没有瞒着柳闻歌,此时柳闻歌已经开始思量如何让轻离应了他的事。
夏清河离开方玉琅的住处,就被柳闻歌的人请了过去,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次柳闻歌身边站的不是柳四岁,而是换了一男一女,有着蔽日楼的标志,脸上带着各自的面具。
柳闻歌将他们唤做三分与久歌,三分轻离不知,可久歌他相当熟悉,当年的事,他们皆闭口不言。
轻离不动声色,柳闻歌倒是没有与他坚持,直明来意,“人可是我帮你找到的,我之前提过的那件事,你觉得如何?”
柳闻歌漫不经心的询问,似是没有别的意思,但轻离很清楚,他是个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人,“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但先前的事不可能。”
见轻离不让步,柳闻歌脸上的笑意尽退,只剩下一脸的冷漠,与轻离交相呼应。
“郦国的事与你无关,就算你告诉了我,你也不会有何损失,就算是为了你的故人,你也不该这么执拗,况且离长老早就死了,他与老皇帝的交情也就尽了。”
轻离听出了柳闻歌话里的要挟,周身杀气顿起,三分与久歌死死的盯着轻离的动作,唯恐他出手。
“大家莫要紧张,不过是谈一件事,不妥也就罢了。”柳闻歌轻易的让步,又轻易的松口,全然不像他的性子。
轻离半闭着眸子,饮了一口茶,便匆匆离去。
柳闻歌看着桌子上的空茶杯,自然也猜出了他的意思。
轻离果真还是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