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绪的手不觉得抖了起来,就连伸出来扶起方玉琅的勇气都没有,她变成这般模样,风筝更是一言难尽。
还不等段千绪去搀扶起方玉琅,风筝就一个劲的把她往起拉。
怕生的风筝头一次没有躲在被人身后,大胆的看着段千绪,傻傻的笑着。
若不是方玉琅知道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甚至都会以为他们以前熟识。
“你先起来,我先前说的话一直作数,主要我做得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段千绪站在原处,极力的克制自己去搀扶方玉琅的动作。
他们现在终究是陌生人。
“你先坐下,把事事细细道来,我自当量定。”
方玉琅隐去了风筝的来历,几乎无差的把当初发生的事一一说道。
段千绪看着一旁自来熟拉着他衣袖的风筝,面色凝重,先不说时隔久远,单单这烧坏了脑子,就绝不是人力所能救。
可即使如此,他也有必须救他的理由。
这是他亏欠的,而不该方玉琅去背负。
段千绪心中犹有波涛奔腾而过,可面上还是平静如水,“你切莫着急,我定会想办法治好他,你将他留在我这里,我先看看再做打算。”
方玉琅本以为很难哄骗风筝留在段千绪这里,却不想方玉琅走的时候,风筝连看都未看一眼,当真是一个孩子,遇见喜欢的人,什么都忘了。
方玉琅刚走出客栈,一个尾随着她的人,匆匆离去,段千绪从头上看下,心中有些不安。
“严修,你跟过去看看,这是那路人。”
名叫严修的男人紧跟其后,却不想那人绕了几个圈,竟消失在他的眼前,这样的事情实属罕见。
段千绪知道跟丢了人,颇为忧虑,唯恐方玉琅身份暴漏,又派去了两个人,暗中保护她。
“严修,你给流域送个消息,让他们过来。”段千绪还以为不妥,又吩咐道。
他似乎有些谨慎过头了,可万不敢再出现纰漏,一如当年。
方玉琅回到徐宅,便开始商量徐佳期与夏年的婚事,赵春木伤了条腿,赵河生年迈,所有的事还得靠着夏年自个操办,忙得他都快转不过来。
方玉琅寻着付清欢想讨几天假,小姐还没拒绝,这丫头就开始反对起来,最后这事闹到了刘氏那里,方玉琅一看,完了,怕是回不去了。
方玉琅无奈的在付家呆着,直到婚嫁前天,付清欢才应允她回来。
徐佳期没有娘家人,所有的事都交托给了方玉琅,明明年纪不大,办事却稳重的很。
红灯两边挂,红绸沿上牵,红绳千里外,送妻到郎前。
就在方玉琅忙着张罗婚事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到了府外,站在很远的地方朝里张望。
“看清楚了吗?是她吗?”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拎着一个矮小的男子,指着方玉琅问道。
“是她,是她,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再说方丞相家的人儿那都长得顶好,看一眼准忘不掉。”矮小猥琐的男人正是当年方玉琅在街上教训的小混混。
当初因为得罪了方玉琅,被卓文灏的人打断了一条腿,赶出了朝明城,在外面做着偷鸡摸狗的事。
也不知这人是从哪把他给找出来的,方玉琅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竟在这里遇到了老熟人。
赵汇被高个子拎着离开,直接去了柳闻歌的别院。
此时,柳闻歌正在案前,阅读着柳四岁送来的密报,上面记录着方玉琅的平生。
与先前所看截然不同,若不是一个意外,只怕他正当被方玉琅给蒙骗了。
柳闻歌怎么也没想到,丫头入冬竟然是方丞相之女,一个罪该万死之人。
若是柳闻歌不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她弄死,可现在却不想了,芸芸众生,难得有一个入了他眼的人。
方玉琅没有求救,没有妥协,毅然决然的从高楼上跳了下来,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又选择最悲惨的死法。
旁人都说死里逃生的人最惜命,她却并不如此。
有时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一个人就入了眼,然后会发生什么,有迹可循,不可窥见。
“这件事别让义父知道了。”
柳闻歌屏退左右,细细端摩桌上的花香,似又不似。
“四岁你去给我送个信到月隐楼,告诉轻离,他欠我一回。”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柳闻歌清楚,当初若不是轻离相助,方玉琅想离开皓曦几乎不可能。
而轻离不该找不久帮忙。
柳闻歌是欣赏轻离的,一个从蔽日楼走出来的人,最后竟然成了月隐楼楼主,那运气可真是天下无二。
虽说两楼清水不犯河水,可轻离这个人固执的很,有些他想知道的事, 如何也不肯告诉他,想要他帮忙,可真是难上天了。
但现在不同,虽不知方玉琅与轻离有何关系,单就他敢只身去救她而言,他这个忙,他是绑定了。
柳闻歌来高澜有两事,一是寻万药庄的段千绪求一味药,而便是想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能让他渗透到高澜的秘密。
柳闻歌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似乎从他遇到方玉琅开始,一切都变得异常简单,就连最难攻克的人,也轻而易举的拿下。
想到方玉琅,柳闻歌顿时就来了兴致,明日好像是她家中姐姐出嫁,他为何不去凑凑热闹,看一看这个非同寻常的女子。
徐佳期出嫁,从前门出去,绕着街走一道,又从前门进去,让这个接亲队伍辛苦一遭,以免看轻新娘。
方玉琅今日穿的十分喜庆,大抵是街上好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加上夏年的善名,街坊四邻全都来了,小小的院子挤满了人,酒宴人满为患,还有后来的,连上席的地方都没有。
“赵家妹妹,你看还有这些人,我跟大伙商量了一下,把宴席摆到旁边的巷子里,既不占主街,也可以一起热闹,就是这桌上的饭菜,你看怎么办?”说话的是街上最有名望的老人,刚搬来时没少照顾他们。
“吴爷爷可是帮了大忙,您帮我张罗,酒菜的事我来解决,一定要大伙吃好喝好。”方玉琅原先还在为这件事发愁,没想到已经有人替她想好了。
方玉琅正准备找个人去临近的酒楼定些菜,柳闻歌就带着一大群绿肥红瘦的丫头,端着美酒佳肴缓缓而至。
方玉琅就差指着他脑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想要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的事,实在难以拒绝,她心中的疑虑,还是等着忙完在慢慢计较。
总之今日的婚宴万万不能出差错。
柳闻歌瞧见方玉琅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猜得出她的心思,只是他不准备去解释,也不让她去问,因为问了就会心存间隙。
“怎么我来的不好吗?”柳闻歌反问道,方玉琅也没准备拒绝。
“多谢柳公子大礼,奴婢又欠了公子有个大恩,日后一并还了了。”方玉琅也不知自己有何能报的,柳闻歌看起来神通广大,自然也用不到她这等小女子。
这句话,其实只是句空话,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可到了柳闻歌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个恩回头他一并讨回来,她没有的,有人有,还会十分乐意替她还了。
柳闻歌在宴席上遇见段千绪的时候,风筝正蹲在地上数蚂蚁,段千绪手里拿着一捧糖果,一脸温柔的站在一旁。
段千绪待人全是三分冷三分热三分疏离,还有一分他也看不懂,但此时段千绪全是热的。
柳闻歌知道蹲在地上的人是谁,当初轻离派去保护方玉琅的一个小卒,却不知他为何能引起段千绪别样的注重。
柳闻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连忙走上前,“还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段兄,真是稀客,段兄真是好兴致,不知这位是?”
柳闻歌明知故问,段千绪如何不知,却依旧一本正经的回答他,挑不出半分错,“这是赵小姐的亲人,托我照料,我听闻他曾救了一整县的人,惜天不公,答应赵小姐尽力医治。”
柳闻歌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搞不懂一个整日摆弄药材的呆子,如何与一个傻子惺惺相惜。
段千绪不傻,但眼前这个确实真傻。
“没想到段兄还能与这样的人相处甚欢,在下浅薄。”段千绪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些气了。
“柳兄高人一等,如何能与我们这等人相提并论,告辞。”段千绪走了,柳闻歌并未阻拦。
他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大概这人听不得别人称赞于他。
他要的东西早就拿到了,就没必要跟段千绪纠缠,他们之间本就是利益呼唤,他代表蔽日楼,段千绪代表万药山庄,各需所需。
他倒是也没有兴趣去与道不同的人为谋。
这个小插曲过去的很快,段千绪盯着柳闻歌,他是个聪明人,留在方玉琅身边早晚会出事。
此时段千绪已经在谋划怎么把他给弄走,而正想怎么利用方玉琅的柳闻歌却不知道,有人看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