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和喜鹊各自依靠在薄情馆其中两扇厅门两侧,忧愁地望着对门人来人往,而自家店铺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朝向开错了风水不好,几乎没人跨进这两道门槛。
音书阁里一共有十六个伙计,每个月除了柳湛被闻人静怼得七窍生烟那几日,其他时候他们好像都忙得脚不沾地。
相反,薄情馆只有四个伙计,两个丫鬟蝴蝶喜鹊,两个家丁大桥小桥,他们还个顶个的闲得要死,偶尔拿着鸡毛掸子反复给过大礼的金饰掸灰,或者把变质的莲藕椰子扔掉,再或者拎桶水把馆里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至于薄情馆新来的学徒,比他们这些吃闲饭的还闲,他和镇馆之宝的闻人静一样,极少在大堂露面,多数时候都在后院悠哉喝茶。
馆主闻人翎至少会算账,以前天天都在柜台后面忧心忡忡地翻账簿,蝴蝶喜鹊大桥小桥尤其担心她翻着翻着就意识到店里光吃不干活的闲杂人等太多,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卖了换钱。
然而,最近闻人翎算账的时候少了,在薄情馆群众雪亮的眼睛下,她被多次发现偷偷地望着方仙寻出神。
由于众人不懂得馆主此举的真谛,于是他们也跟着留意起方仙寻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及时向闻人翎打小报告,闻人翎再向闻人静打大报告。
“蝴蝶,你长得漂亮,去对门拉个客人过来呗!”喜鹊乱出主意道,用小圆下巴指了指她。
蝴蝶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两只小手揉着耳后垂至胸前的一缕辫子,害羞地扭捏道:“人家又不是那样的人。”
“对啊,别叫我家蝴蝶去,我家蝴蝶才不是那样的人,要去你去!”小桥护短地把手臂搭在蝴蝶肩上,冲喜鹊嬉笑道。
大桥小桥是俩兄弟,大桥英俊魁梧,小桥白面纤弱。小桥从小被哥哥护到大,身子骨差一些,但长得好看一点,可惜没有男子汉气概。
蝴蝶嫌弃地挪开他的手,俏脸偏向另外一边:“我才不是你家的,我是馆主的,你别瞎说!”
小桥也不气馁,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白牙。
喜鹊翻了个白眼,糟心地撤走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恰好看见一个村妇站在薄情馆的牌匾下,村妇粗粝的食指指着“薄情馆”三个字,她满脸疑惑,另一只手里举着张字条再三对比。
“这位大娘子,你干什么呀?”喜鹊三步并两步蹦到村妇面前问道。
“这位小娘子,你帮我这半瞎的妇人看一看,这匾上的三个字是不是和纸上一样呀?”村妇说着就把字条递给了喜鹊。
喜鹊虽然识字不多,但“薄情馆”三个字她还是认得的,便喜笑颜开地点头:“大娘子,你找薄情馆吧,这里就是!”
“这里就是薄情馆?”村妇激动地向喜鹊确认道。
喜鹊连连点头,蝴蝶和小桥这时也从门口走近,再三确定村妇没有走错地儿。
俩小丫鬟把村妇带进了薄情馆的静室,由小桥上茶,蝴蝶守在里面,喜鹊则去后院唤闻人翎。
“阿真去哪儿了呀?”方仙寻靠在若水亭的朱漆柱上,手里玩弄着宝剑的剑穗。
闻人翎则跪坐在琴案前抚琴,琴声悦耳动听沁人心脾。
听到方仙寻的疑问后,她按下琴弦回道:“善真姐姐说有私事,大概是和某位仙姑相约一同论道吧!”
“哦!”方仙寻失望地应了一声,模样有些心不在焉。
“馆主,外面有一位大娘子想要见您!”喜鹊身子轻福道。
“我随你去!”闻人翎说话间已经绕出琴案,与方仙寻擦肩而过。
未几,一串清晰的布谷鸟叫声传来,方仙寻本来倦怠的表情瞬间振奋,一晃便消失在若水亭,身形如影越过了院墙。
——
闻人静女扮男装回了一趟郡主府,自从她离开后,府中的大小事宜全都是由她当初的大丫鬟望月负责,望月虽然忠心,可闻人静还是不便向她暴露身份,因为这郡主府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那就是她的未婚夫——武思慎。
武思慎完全把她的郡主府当作了自己的私家别院,三天两头地住在里面,还特不要脸地在她闺房的暖阁处搭了个胡床,晚上就将就睡那儿。
既然武思慎不客气地把这里当作自己家,自然更不客气地往里面掺了不少自己人,小心驶得万年船,闻人静疏忽不得。
她凭着记忆找到一名当初与方仙寻一同进府的侍卫,胁迫他告诉方仙寻的去向,然后又辗转到了方仙寻的祖宅打听,综合两处得到的消息,她终于相信方仙寻的确四年前离开了郡主府,可是事实真相并不是他所理解的“武思慎栓不住他”,因为他是被武思慎褫夺了官职,然后被赶出了郡主府……
至于让武思慎发怒的原因,那可就是一笔堆积如山的烂账,主要是肆意妄为和玩忽职守。
——
柳湛当初派方仙寻打入薄情馆内部时,两人曾经约定了相会的暗号,那便是布谷鸟的叫声。
如果柳湛需要方仙寻,他就派人趴在薄情馆的院墙外学布谷鸟叫,方仙寻听见暗号就去城西的风月酒肆和他碰头。
柳湛定下了天字一号雅间,边泡茶边等候方仙寻,为保万无一失,他特地留了柳善在店门外等候。
方仙寻如约抵达风月酒肆的门口,忙不迭地催促柳善带路,任何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比不上一碗茶。
他几乎是冲进天字一号雅间,径直坐到柳湛对面,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面前的一杯茶里。
方仙寻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举杯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好茶,水温正合适!”
说罢他就小饮了一口,满足地叹道:“真香啊!”
“方公子喜欢就好!”柳湛错开折扇笑道,“不知方公子最近在薄情馆的日子可还好?”
“还不错!薄情馆待在下很好!尤其是阿真,她也会与我煮茶论道,可惜手艺差劲些!”方仙寻很诚实。
“阿真?谁啊?”柳湛茫然了。
“就上次带我砸场子的道姑!”
“呵!原来你说的是吉祥物!那……薄情馆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柳湛收拢折扇,严肃地问道。
方仙寻不假思索地反问道:“生意都没有,哪儿来的动静?”
柳湛被堵了一下,眨眼点头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