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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 默认卷 1、杀人楔子失踪计

1991年4月26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三万零三千。

李翠兰这个贱妇家中有孩子哭声。

第三回了。

我今天上班碰到李翠兰男人,他跑到二小学校门口的小卖铺,鬼鬼祟祟买了一包便宜的劣质奶精。

到了单位,我坐在办公桌前,取下了帽子,擦了擦凳子和皮鞋上的灰尘,又擦了擦我的漂亮钢笔,用我雪白的瓷杯沏了上好的翠毛尖,继而写完教案,把孩子们的作业批改了一下,才总算松了口气。取出报纸看了,今天的新闻很无聊,讲一个贼歪打正着,救了被恶毒继父绑在家里虐待的小姑娘。小贼偷偷摸摸,摸门而入,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主编去编小说啵。这些小贼,不配与我们这些侠义之士为伍。我们这些老师才是真正的侠。他这种不干净的畜生,凭什么说畜生是畜生,只有我们这些救苦救难的大侠才能这样说。

夜晚下班,我路过陈家巷,又看到李翠兰家中灯火通明,窗纸下能看到昏黄的襁褓的影子,因为那个被拐卖的孩子一直哭,李翠兰骂爹丧娘,做手势要捂那孩子的嘴,闷死它。我冲进她家,说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顺便扇了她和她男人两巴掌。

这是我第三回打她。

事不过三。

那天的夜,我变成了侠。

批了侠的衣。

我取了贱妇和贱人的首级。

还有……那孩子的头。

************************************************

1991年8月18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两万五千七。

张清清又发呆了。坐在家门口,假肢放一旁。

多少回了。

从她车祸之后,瞎了眼,断了腿,死了爹妈,就再也没有笑过。总有人嫌弃她,总有人笑话她,总有人窃窃私语。

到了单位,我坐在办公桌前,取下了帽子,擦了擦凳子和皮鞋上的灰尘,又擦了擦我的漂亮钢笔,用我雪白的瓷杯沏了上好的翠毛尖,继而写完教案,把孩子们的作业批改了一下,才总算松了口气。取出报纸看了,今天的新闻很无聊,讲一个贼歪打正着,救了被恶毒继父绑在家里虐待的小姑娘。小贼偷偷摸摸,摸门而入,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主编去编小说啵。这些小贼……我,我的帽子破了。

夜晚下班,我路过那扇门,也路过那扇窗,张清清坐在黑暗中呼吸着,那里一片黑暗,我却知道她在。不知是哪个小孩,又把她的假肢偷偷拿走扔掉,我找了很久,耳朵里都是她压抑的哽咽和没有尽头的悲伤。

那天晚上,我变成了侠。

批了侠的衣。

我蒙上张清清的眼睛。

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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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8月28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一万八百三。

盖杰还在录像厅中。他沉浸在这里面很久了。如今的年轻人是这样,长大以后也是渣滓吧,国家的未来令人担忧。

到了单位,我坐在办公桌前,取下了帽子,擦了擦凳子和皮鞋上的灰尘,又擦了擦我的漂亮钢笔,用我雪白的瓷杯沏了上好的翠毛尖,继而写完教案,把孩子们的作业批改了一下,才总算松了口气。取出报纸看了,今天的新闻很无聊,讲一个贼歪打正着,救了被恶毒继父绑在家里虐待的小姑娘。小贼偷偷摸摸,摸门而入,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主编去编小说啵。这些小贼,不配与我们这些侠义之士为伍。我们这些老师才是真正的侠。他这种不干净的畜生,凭什么说畜生是畜生,只有我们这些救苦救难的大侠才能这样说。

夜晚下班,我路过广场录像厅外的后巷,盖杰哼着歌儿在街角撒尿,我看到他的影子,就像一只恶心的怪鸟。他唱着“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山水共作证”,他用黏腻的嗓音唱着如此深情的歌,唱到情深处甚至抖了抖尿,我却觉得恶心到无法言语,我冲上去,给了他一刀。

那天晚上,我变成了侠。

批了侠的衣。

我挖了他的双眼。

淹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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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的腊月二十九,豆沙失踪了。

据邻居连福孙子小莲子儿供述,豆沙早上还去街口小商店买了一油纸包白兔糖,豆沙贼抠,不肯给他吃,俩人差点打起来。

之后,豆沙就一直在家中,直到失踪前半个小时,走出家门。

路过解放大道,又有目击证人看到,在警局如是供述,豆沙疑似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到解放大道和鸽子路交叉路口时,被李某和友人张某看到。证人李某觉得豆沙辫子很长,就盯着看了两眼,因此记忆深刻一点,而张某一直在跟李某聊天,表示没有特别注意。

宋唯很焦虑,现在的他四面楚歌。连环杀人凶手最爱的就是长辫子妹子,豆沙符合条件;小山远去北京取证,至今未归;傅梨湘疑似出没,和郑与斌联手,处处视他为敌;而最重要的也让大家都颇为忌惮的是,“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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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1991年的日子一直很安逸,在命案爆发之前,在那个“城市传说”没有爆发之前。

时间往前追溯。傅梨湘还没出现。

1991年8月18日,清晨五时,宿醉的市民李某某报案,声称自己见了鬼。

后来大家传得沸沸扬扬,都变了味儿,但是最初的版本,它是这个样式儿的。

李某某的笔录措辞既简单又原汁原味,值班民警张三说自己不敢多添或者少写,这段相声,啊不,是话浑然天成。

“俺昨晚上跟几个老伙计、老战友搁一块儿摆了一场,闷了三碗,我觉得舒坦得很,俺班长让俺再多喝点,几个人起哄说俺二婚换了个新媳妇儿,美得很,不喝不得劲儿(方言)。你一圈儿我一圈儿,大家非要都走圈儿,走着走着全晕了,晕着晕着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脱的衣裳,睡醒了全身凉哇哇地躺在大街上,天黑渍渍的,那群龟孙,就顾着自己,也不把俺送回家!俺光着身子抱着膀子,沿路边沿了会儿,实在冻得受不了,想翻个院墙,扯件衣裳穿。有家院墙矮,俺看灯黑着,有几件男式衣服在杆子上晾着,就咕涌咕涌(方言)爬了进去。喝恁多酒,俺还有劲儿,现在想想不对,那会儿啥都忘了。

可爬进去,就真不对了。

院子里面就两间房子,我才爬进来,西间儿灯泡就扯亮了,窗户也撑开了。俺躲到晾衣杆子后面,晕乎乎地看着,恁(你)猜咋着,俺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裳的妮儿正对着镜子描脸。长头发,黑黢黢的,脸儿红得很,远远瞧着,就红彤彤的。小嘴儿真跟樱桃一样,一点点,唱着啥小调儿,大半夜听着怪渗人的。

长头发,黑黢黢的,脸儿红得很,远远瞧着,就红彤彤的。小嘴儿真跟樱桃一样,一点点,唱着啥小调儿,大半夜听着怪渗人的。

俺那会儿也不怕,就弯着腰眯着眼走过去了。警察同志别误会,俺不是想装孬,是真稀罕,木见过。快走到边上,俺就“娘啊“一声叫起来,那哪是啥花旦呀,是个闭着眼的死人头啊,长头发披散到花梨木桌子上,死白死白的脸上涂的胭脂全浮到了皮上,还有一股臭味儿。

俺吓得汗毛都支棱起来了,想喊跟哑巴一样愣没音儿,腿一软,一趔趄,就看见死人头飘到俺面前了,张嘴唱了起来,俺滴姑哎,俺这辈子就没听过恁难听的歌儿。啥,你问死人头唱的啥?

好像是“小蚌壳,出水游,晒沙子,走一走;大坏鸟,飞得高,停水潭,找吃的;小蚌壳,展开壳,风不吹,树不摇;大坏鸟,冲下水,张开喙,抬起爪;坏鸟张嘴咬住蚌,夏雨瓢泼冲出洪,呜啦啦,呜啦啦……”

你笑啥,警察同志!俺很好笑吗!!!俺头都破了,还记住这首歌俺容易吗?恁跟恁局长得感谢我!发锦旗!俺被死人头猛地一磕,俺就彻底晕了,等俺醒了,就光着身子躺在大街上!”

带李某某包扎完脑袋,指认现场,一会儿这条街,一会儿那个巷,他像只脱了缰的大野狗,警察成了被狗扯着的可怜小风筝。最后,鬼没找着,却听见五条街外的街坊尖叫着死人了。

死者姓张,女,十七岁,高中肄业。父母于今年四月出车祸亡故。

悄无声息地死了,尸体皮肤呈现淡粉色,嘴角有笑。少女的脸在四月同一起车祸中被烧伤,在死亡带来的永久的安详中依旧无法掩盖伤口的狰狞。

奇怪的是,姑娘是个光头。

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也没了,放在一个精心雕琢的首饰盒里。

好丑。

躺在院子里,天地为盖。

身下是干净纤细的鲜花。院子里的水管似乎坏了,不停地滴着水。

二大队队长郑与斌到达现场的时候,颇觉奇怪。

室内有带着余热的炭灰,但是却没有气味。尸体未遭受任何痛苦和折磨,身下却有一封毛笔信。

细到极致的疏淡笔触,像是勾勒花鸟,带着刀锋剑刃的雪色茫茫,刺得人心口发疼。

“她的命,我收了。侠。”

城市传说中,只要有人唱着儿歌,那个自诩为侠的凶手就会出现。

夜色浓烈。

八月十八日,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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