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崽——冬阳!你醒啦!”
一声轻呼惊醒了徐冬阳。
徐冬阳枯瘦的脸上嵌着俩又大又黑的眼睛,模糊的视线对上门口突然出现的人,饥饿和低血糖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容易才能聚焦。
今夜月明,月光雪亮,勾出非常清晰的人影。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儿。
妇人的体型十分健硕,蓝碎花衣裤,袖口和裤脚都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小腿,她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大碗。
小男孩儿大约一米出头,憨头憨脑地拉着妇人的手。
徐冬阳从脑海里找出两个人的名字。
妇人是大队长徐栋梁的媳妇梅兰嫂子。
梅兰嫂的丈夫徐队长和徐冬阳家是隔了老远的同宗,已经远得快要算不上辈分的那种远。
男孩儿是梅兰嫂的儿子,名叫徐山红,听说学习成绩非常好。
梅兰嫂是隔壁大队嫁过来的,浓眉大眼,性格火辣直爽,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办事很是公道,有时候作为大队长的媳妇帮着处理一些事,比大队长还多点儿人情味,队里人都很服梅兰嫂子。
徐冬阳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昏迷的这几天,全靠梅兰嫂子灌的草根水吊命。
若不是梅兰嫂子,就算有末世徐冬阳穿过来,这具身体也熬不过没水没粮的这几天。
至于男孩儿,显然是为了避嫌才带上的。
“兰……大嫂!”
徐冬阳控制着身体从门板上缓缓坐起来。
“快躺下快躺下!”
梅兰上前几步走到门板旁,小山红也跟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徐冬阳。
梅兰嫂把碗放到他手边:“这是老王头悄悄给我找的几根草,说是有用的,苦是苦了点儿,有用就好,赶紧喝了啊。”
梅兰说的“老王头”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以前是学中医的,后来上面发了些教材下来,老王头又自学了一些行医的技能,老底子新技术时灵时不灵的,有他总比没他强。
不过这时候正是物资匮乏,连饭都吃不饱,更不要说药了,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数靠自己挨过去,实在挨不过去就找老王头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药可以应付应付。
徐冬阳接过碗,一气就干了。
水是有些发苦,不过却有一种非常清新的草木的气息,这在末世很难闻到。
徐冬阳经历的末世是环境异变型末世,人会变成丧尸,植物也会丧尸化变成腥臭难闻的异植,人们千辛万苦去处异化基因的食物植株依然会有难闻的气味。
这样自然、清新的草木味儿,徐冬阳好多年没闻到过了,所以徐冬阳喝得很贪婪。
“还要不要啊?还要的话,嫂子给你再弄一碗去。”
梅兰嫂以为徐冬阳是躺了这些天又渴又饿,连发苦的凉水都喝得这么痛快,心下无比同情。
她也是看着徐冬阳长大的,她嫁到队里那年徐冬阳出生。
徐冬阳打小懂事听话,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得动,平时有个什么事儿叫他帮忙,他是一声不吭指哪干哪。他被徐家支使得像个小骡子一样。徐冬阳从七八岁上干的活就和大人一样,十年劳作下来瘦得只剩皮包骨,满手茧子满脚的皴裂和老大爷似的,谁看了不心疼?
徐冬阳摇摇头,看着梅兰的眼里满满都是感激:“谢谢、梅兰嫂。嫂子……我这是在哪啊?怎么是嫂子在照顾我,我娘呢?”
徐冬阳其实知道情况,但是为了装好不知情的原主,该问还得问。
梅兰犹豫一下,没有说实话,把徐家扔了徐冬阳这事儿给混过去了:“你娘和你爹送你到这里养病呢,这儿村西边的那个空屋子,反正没人住,你住着吧。明天早上嫂子给你带点儿稀饭,你先养病,啊。”
她并不是不知道徐冬阳饿了这么多天该吃点东西,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可以给徐冬阳吃。要是现在回去烧火煮个红薯土豆啥的,折腾半天,还耽搁明天的事。那还不如忍一忍,明早她那里烧了锅,饭甑里多添一瓢水,就可以多出点稀饭给徐冬阳送一碗。
“谢谢,梅兰嫂。”徐冬阳点点头,假装又想睡了似的闭上眼。
“客气啥,你都叫我嫂子着。睡吧睡吧。”梅兰嫂叹口气,拿着空碗牵着崽儿出去了。一行走一行还在想徐冬阳这事儿要怎么办。
徐家把人丢到破屋子里来自生自灭,这肯定值得说道说道,好歹逼着他家把人接回去。
徐家壮劳力多,徐冬阳一个顶仨,按工分分的粮食肯定不少。
负责登记工分的是隔壁邻居老于,老于没少指着徐冬阳训自家崽儿,梅兰听过一耳朵。
再说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徐冬阳干农活那力气,不客气地说,徐冬阳是被他家拖累了,大凡他一个人在外面住着,他一个人养一家五口都没问题。
也不知道徐家在想啥。谁家有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壮劳力那不得赶紧伺候好了,指望他从一养五长到一养十啊!唯独这徐家好像巴不得饿死大孙子一样。
还好这些天野菜马上就要长出来了,好歹还能薅点儿野菜填肚子,但是野菜够吃几顿呢?
徐冬阳真回家去了,就那清汤寡水的,今年双抢能不能熬过去还不知道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