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最后夏溪骂了些什么,也不记得她那鄙夷的表情。
回到房间后,我整个人比宿醉时还难受,胸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使我忍不住扒在马桶上狂吐。
我多希望能将心脏吐出来,连带着那些记忆一起,全都被冲入下水道,最终流向大海。
可能只有大海的宽广,才能真正将我内心那些伤痛抹平。
片刻后,我坐回沙发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头顶的灯。
它折射出一种人间气息的美,这反倒是这样,越让我觉得被一阵孤独包裹。
我和韩黎相识在三年前……
当时我赶上了网络大电影的风口,拍了一部擦边球式的电影,攫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而那部电影的女主,就是韩黎,当时她还在西安音乐学院上大三,被我“忽悠”来当了女一,拍了吻戏。
可能是日久生情,可能是假戏真做,拍完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当时我也算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而她则是含苞待放,青春无限。
我们刚在一起那个月,甚至连未来一辈子的计划都设定好了。
可谁知,网大就是一阵风。
我融资开了公司,但后来拍的全是赔本生意,等我反应过来时,屁股后已经欠了小二十万。
我当时很害怕,我甚至以为她会走。
但她毕业后却留在西安,陪我搬进了三爻城中村,一住就是三年,所以我实在没办法相信她会因为钱而离开我。
但或许,人都是会变的。
我变的没了棱角,她变的失去希望。
而这二十万的加盟费,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甚至都开始怀疑,她的离开,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父母……
我心里很乱,于是顺手将那把吉他拿过来,轻轻撩动琴弦。
叮铃铃的琴声,为这寂寥长夜,送来了一阵宽慰。
我唱着曾经我们最喜欢的一首西安民谣《流川枫与仓井空》。
这首歌词,几乎完美的融合了我们的一切,当我开头第一句时,眼泪就已经打在琴板上。
“三年前,他和她相遇在,师大路的报刊,为了买同一本灌篮,两个人对上了眼,从此白天发短信,晚上在网上聊天,半年后,在八里村,他们住在了一块……”
八里村,和三爻一样,同为西安的城中村。
我时常会想,这首歌的作者,他一定也有着和我相同的经历。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才华,可以编曲让所有人记住他们的爱情。
而我却只能沉默,连个分享心事的人都没有。
咚咚咚!
楼上传来夏溪敲击地板的声音,我连忙抚平琴弦,抬头看着天花板,随后就听见了她一阵模糊的咒骂声。
“神经病啊,大半夜在这里唱歌,街坊邻居不用睡觉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
次日,我来到原来我入职的美术机构,校长是个中年女老师,姓叶。
叶姐以前比较看重我,所以我们关系也近。
我将最近的遭遇给她说了一遍,并且重点是讲了下我爸要来看机构的事情。
但叶姐听完后却眉头一皱道。
“高然,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加盟的是咔里美术,我这名字叫无界美术,这差别太大了,你爸不会怀疑吗?”
这点我倒真没想到,我花了二十万加盟费,要的不就是品牌吗?
我爸肯定心里一直记得咔里这两个字,万一他要较真起来,我肯定穿帮。
但是为了这件事,专门给机构换个门头,这事别说人家不同意了,我自己都说不出来。
就在我一筹莫展时,叶姐又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一个朋友在南郊刚开了家很上档次的幼儿机构,虽然不光教美术,但名字叫做卡乐教育,这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呢。”
听此,我连忙给叶姐捏肩捶腿,求她帮忙。
“这都好说,我一会带你去当面说清楚就行,但是高然,你这次混过去了,以后呢?你怎么打算?”
我沉默了。
这个问题我暂时真的没有答案,回来机构继续当销售?
“姐,容我想想吧。”
“行,那以后再说吧,走吧,我们这会过去,刚好中午请人家吃个饭。”
去了卡乐教育后,这家机构的规模着实震惊到了我。
足足有接近五千平,几乎整栋楼都是他们的。
装修异常豪华,这规模,别说二十万了,就是一千万都不一定能搞定。
因为我爸不傻,我几斤几两他很清楚,怎么有能力搞这么大的机构呢?
但叶姐却给我支招,就说我跟这家机构的老板是合伙人,人家出的大头。
并且在路上时叶姐都说过了,这机构老板也是个女人,而且很年轻,跟我差不多大。
人家这是家族企业,教育只是其中一个板块。
我不嫉妒,只是有点酸……
不过,越是这样,我越发想见见这名年轻的女老板。
但很可惜,她今天不在,只是跟叶姐电话简单沟通后,她觉的小事一桩,到时候让员工配合我就行。
他们的店长此时特意将二十几名老师都召集过来,排练般的喊了我一声校长好。
我脸色红成了猴屁股,尴尬的点头笑道:“感谢大家,江湖最高礼仪,抱拳了。”
时间如同射出去的箭,飞速的来到了我的审判日。
从高铁站接下我爸妈后,我陪着他们一起去医院给我妈做了一个腿部检查。
随后一家人又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我爸依旧问了许多韩黎的情况。
这也让我不禁想起那个陪了我三年,但却怀上别人孩子的女人。
“哎呀,儿子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就别多问了。”我妈看出来我不太想聊这个,于是打着圆场转移话题道。
“一会吃饱了,我们去看下儿子的学校,妈可喜欢那些小孩子了。”
我笑着点点头……
酒足饭饱后,我叫了辆出租,带着我父母来到这座南郊数一数二的大机构门口。
我爸完全被这规模的气场给镇住了,以至于他都没有问为什么咔里,换成了卡乐。
而我带着他们进门的瞬间,四名前台齐刷刷起身鞠躬道。
“校长好~”
“都好都好,坐吧,忙你们的工作。”我尴尬的朝她们挥手。
我父母一句话没说,只有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我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后,来到“我的校长室”,给父母倒上茶,我坐在老板椅上等待我父亲问话。
没多久,他的目光便从办公室的布置中,转到我这里。
“儿啊,你跟我们开玩笑呢吧,二十万?你做这么大?”
“没有,上次我不都说了嘛,我跟人合伙的,人家大头我小头。”
“人家为什么跟你合作?”
我爸又一次噎死我了。
而就在我不知怎么回答时,忽然听见办公室外老师们传来一阵尊称。
“老板好。”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难不成是真正的年轻女老板回来了?
这下,我这个老板椅坐着都有点发烫。
不过因为叶姐提亲给打过招呼了,所以她应该会冒充我的合伙人,送佛送到西嘛。
咯吱~
在我思索之际,门被推开,我连忙笑着想要迎接她。
可下一秒我的脚步顿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卡在原地。
因为我看清了女老板的样貌。
她……她……
她不是我在青岛时骂的那个诈骗犯头目,弈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