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怎么煮的?竟然有股梨花的香气?”
萧瞻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小叔,你猜。”
萧子瑜托着茶杯,仰头看了眼头顶上盛开的大梨花树,道:“莫非是因为在这梨树下烹煮的缘故?不对,梨花的香气在空中,如何进入了茶水之中?”
萧瞻含笑摇头:“小叔再猜。”
“猜不出来了,莫要再卖关子,赶紧说。”
萧瞻放下随意翘起的二郎腿,勉强收敛出个正形,指着煮茶的木炭道:“秘密都在这里面。”
“宫人们先把木炭捣成炭末,然后加上梨花榨成的汁水调和,倒入模具,做成“梨炭”,用这种梨炭来烧水煮茶,燃烧时候能散发梨花的香甜,煮出的茶水,也具有梨花的香气。”
萧子瑜微笑着听他讲解,默默放下了茶杯。
“小叔,你不是在镇守西南吗?怎么忽然回京都了?几时回来的?”茶过三盏,萧瞻这才问起萧子瑜现身京都的原因。身为诸侯王,无诏不得回京,萧子瑜违反了这一祖例。
可小叔一回京就来东宫找他了,定然是事出有因。
只听萧子瑜道:“今日早上刚到。此次回京,未曾向陛下报备,是臣太心急了,愿受陛下、殿下责罚。可是不心急不行啊,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小叔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骨肉至亲,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你且说说为何事回京,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
“臣听说皇后娘娘举办了“群芳宴”,为镇北将军、靖宁侯择选夫婿,所以回来了。”
萧瞻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小叔是特意为了靖宁侯回来的啊!
真看不出来,这靖宁侯竟然有这么大魅力,连他小叔都给迷住了!
他小叔是谁?且不说堂堂的王爷身份,皇家贵胄,光说相貌、才华、能力,无一不是一等一的。
且他小叔没有正妻。
原来小叔喜欢靖宁侯啊。
这就难办了。
萧瞻的心眼转了一百八十个弯,随即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一提起群芳宴,他就一肚子窝火:“别提了小叔!你知道昨儿的群芳宴上,靖宁侯压根儿就没现身吗?”
萧子瑜一脸茫然,萧瞻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将靖宁侯的孤傲、目中无人描述得淋漓尽致。
从政治角度上,萧太子绝不希望他小叔和靖宁侯成为一家人,这俩一个戍北一个镇西,都是手握大军的实权人物,平时光是一个就够让人头疼,两个还凑到一起,他们一家子就拿走了大楚一半的兵权,哪个君主受得了?还让不让皇帝活了?
但是从私心上,他又希望小叔真能娶到靖宁侯。
因为这位小叔,是萧瞻最为敬佩的人物之一。
萧瞻这辈子敬佩的人物不多,就两个,一个是他舅舅,另一个就是他小叔。
两人名为叔侄,实则情如兄弟,几乎就是一起混着长大的。皇子皇孙身份虽然金贵,孩子该有的调皮捣蛋他们可一样都没落下,有祸一起闯,有骂一起挨,有打一起受。
萧子瑜是先帝幼子,这辈子无忧无虑、当个闲散王爷了此残生,金尊玉贵一辈子,那是再简单不过。
偏偏这位不走寻常路,他读书勤勉,练武也刻苦,渐渐出落得文韬武略样样皆精,颇得大臣和宗室们的夸赞。
皇家出了这么一根好苗子,多数情况下,都会被准太子或者准皇帝暗中干掉。
萧瞻刚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年,对这位小叔也起过忌惮之心。他老爹运气好,天上掉下个皇位砸他头上,偏偏老爹又不着调不走心,日渐沉迷修仙炼道,他这做儿子的不想某天稀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就得长十七八颗七窍玲珑心。
真正让他对小叔放下戒备并感激涕零的,是他刚监国那年发生的一件大事。
萧瞻十五岁监国,内外乱成一锅粥,两眼抓瞎,政事上摸不着头脑,且还没抱上他舅舅的大腿,西南地境的六部蛮夷就叛乱了。
一月之内,萧太子三次连调大将前往西南平叛,都被六部蛮夷杀了个干净。蛮夷首领将楚将的脑袋挂在营地前耀武扬威,耻笑楚国不过如此,无名将啊。
六部蛮夷势如破竹,迅速控制了建宁郡、永昌郡,眼看着就要北上攻克巴郡了。
朝中人心惶惶。
这时,不过二十左右的萧子瑜站出来说:“殿下,让臣去试试吧。”
萧太子想了一天,朝中实在找不到比小叔更合适的人,果断拍板同意。
朝中一片反对之声。
毕竟,萧子瑜一个皇子,此前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初次上阵就带领大兵团作战,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带领大楚儿郎们去送死吗?兵书读得再好也没用,没有实践经验,都是花架子!
萧子瑜淡定对太子道:“臣若不胜,愿马革裹尸报效国家,亦不枉此生。臣若得胜,愿在江州设郡,构建军事防御,巩固大楚的西南边境。”
这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我愿意把命搭在那儿了。
朝臣不敢再多言。
你行你上啊!
太子也不含糊,立即告祖庙,拜将,封萧子瑜征虏将军,授黄钺。
萧子瑜带着军队出征。
三月后传回消息,征虏将军首战告捷,破蛮夷先锋部队!
再两个月,前线又传来捷报,征虏将军收复荚县!
一年后,征虏将军收复永昌郡!
一年零一个月,征虏将军收复建宁郡!
两年后,征虏将军攻克六部蛮夷老巢,蛮夷大统领自杀身亡!西征大捷!
一车车财宝、一队队俘虏运往京都,大楚百姓夹道相迎,朝庭上下喜气一片。
萧子瑜用实力堵住了众朝臣的嘴,也打出了自己的地位和名望。朝廷升其为镇西将军,领王爵。
此后,朝廷在江州设置了江都郡,萧子瑜以江都王和镇西将军的双重身份镇守西南诸郡,六部蛮夷不敢再反叛,偶尔有三瓜俩枣的动静也是小打小闹,都让萧子瑜给打了回去。
萧瞻后来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认为自己太过小人之心。
小叔年纪轻轻,背着巨大压力去到鸟不生蛋的西南平叛,受苦受累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萧家的江山!
自己居然怀疑小叔有不臣之心,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