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现对阿茶来说不值一提,阿茶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吃东西。
她总是很饿,从来都没吃饱过。只要是吃的东西,能弄她就得尽量弄回来。
生产队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不少,周家本家就有好几个,但是基本上没人跟她玩。她也不喜欢跟那些小孩子一起玩,都是一群哭包,稍微碰一下就倒,哭哭啼啼的回去告状。
高青阳比她大一点,又是门对门,但是她一点也喜欢不起来,毕竟她是个坏孩子,坏孩子怎么会去喜欢好孩子呢?
她提着装着杏子的口袋回了家里,钻到床底下,把口袋放进了地窖里面,省得回头陈春芳那婆娘来闹的时候被她爷翻出来。然后再爬出来,把装着乱七八糟的物件的破筛子挪了过去挡住地窖的出口。
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拿着个乱糟糟的竹篓子跑去了后面山里。
脚上的鞋子早就不合脚了,脚后跟超过鞋后跟在地上磨来磨去,磨习惯了她也感觉不到疼,健步如飞,跑的快的不行。
栽秧的季节,山里面能吃的东西不多,也就栽秧泡还能行。虽然不能吃饱,但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好。
田里面干活的人一直干到太阳爬到天空正中间才收工,陆陆续续的往回走。
周汉青从田里面回来,看见门还是关着的,就知道人还没回来。
缸里的水已经见了底,他歇了口气,拿着扁担挂了木桶,从边上的小路下去,去井里面挑水。
两桶水刚挑到门口,还没能进灶房叫听见坎子下面周汉民家的老大媳妇陈春芳那高亢的叫骂声。张口闭口的小畜生对着这边门上骂,骂的难听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阿茶的小崽子又干了什么事情,周汉青已经习惯了,听见也当听不见,挑水进了灶房,开始煮饭。
水才刚刚舀到锅里,陈春芳就找到家里来,站在院子里喊他:“三大,你们家阿茶好歹也八岁了,总该能听懂孬好话了吧?你这是不是也该管管了?小了偷针大了偷金,现在一天到晚的手脚不干净,以后还得了?”
周汉青坐在灶台后面没动,看着外面问了一声:“咋了?”
“咋了?我早上走的时候后面的杏子树还好好的,就干了一早上活,被阿茶那个死丫头霍霍了那么多。”
周汉青微微蹙眉:“你亲眼看见是阿茶弄的了?”
陈春芳哼了一声:“还用亲眼看,咱们的队上除了阿茶还有谁会干这种偷偷鸡摸狗的缺德事。”
周汉青往灶腔里塞了一把柴火:“成贵媳妇,这种没看见没影的事情以后不要拿到我面前来讲,你在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的可是我孙女,偷鸡摸狗的贼名不要随便往她身上叩。什么意思?打量着我这个老瘸子好欺负是不是?”
“别说你没看见捕风捉影乱嚼,就是看见了,就是阿茶摘的那又能怎么样?那杏树长哪里的?那长的是大集体的地,不是你一家子的。”
陈春芳道:“那搭在我家房顶上,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周汉青摆手:“这个你去问队长,跟我掰扯有什么用?我这忙着呢。话我不讲第二遍,别让我再听见有谁说阿茶偷了什么东西,听见了那肯定就是你说的。侄媳妇的嘴我管不了,侄子我还是能管得了的。”
意思很明白,不能收拾你,但是能收拾你男人。
陈春芳气的脸都变了形。
说着,阿茶就回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爷,我回来了!”
陈春芳听见声音转头正准备开口,看见阿茶手里的东西,尖叫一声抬脚就跑了。
阿茶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瞅了瞅手上头都被她砸烂了的菜花蛇,撇了撇嘴:“胆小鬼!”
周汉卿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没好气的开口:“别人是胆小鬼就你胆子大,这玩意你也敢碰?就你这小身板,力气能有多大?回头要弄不死,被咬一口,看你怎么弄?”
阿茶,嘿嘿的讨好笑:“这不是看准了这长虫没毒吗?爷,我想吃肉了,咱们炖长虫叭!”
周汉青没好气的过来把缠在她胳膊上的菜花蛇的扒拉下来,剥了皮,用水冲干净,剁成一节一节的,丢进了锅里面。
阿茶就蹲在灶房门口眼巴巴的看着。
“爷,陈春芳又来干啥?”
“叫大娘。”
“哦,陈春芳大娘又来干啥?”
周汉青抬眼看了她一眼:“她来干啥你不清楚?你又跑去人后面地里霍霍人那树杏子了?那树多高你晓得不晓得,要是脚踩空了掉下来,啪唧一下,就没你了。”
啊茶呵呵笑:“那不会,我爬树的技术好着呢!”
说完又道:“就那婆娘一天事情多,那杏树又不是他们家的,集体的,谁想摘谁摘,又不是只我一个人摘过。”
周汉青没理会她,埋头认真的收拾那条长虫。
阿茶年纪虽小,但是饭量不是一般的大,吃起来不比大人吃的少。他腿脚不太便利,六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候的伤病一点点的都显露出来,哪怕一直坚持锻炼着,干活也完全没办法跟队上的青壮劳力相比。
也就因为是烈士家属,上面给了特殊的照顾,才能让他跟别的壮劳力拿一样工分。就这,一个人工分两个人吃,口粮完全不够的。
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倒是自留地里年初就栽下的洋芋这会儿能吃了,他提了个篮子拿了个锄头,去刨了一点回来。
出土的新洋芋跟长虫肉一起炖着,炖的差不多了之后,下了点苞谷碴子在里面。
周汉青的手艺就是能把饭煮熟,毕竟家里条件就这样,再好,他真的不会。但是今天不同,有肉,闻着味道都香的不行。
这半天晌午了,阿茶饿得狠,抱着四处都是缺口的大海碗趴在门墩上,呼哧呼哧的往嘴里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