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青病的下不了床的事情很快就在队上传遍了,胡惠英跟高明远讲的时候高青阳也听见了。
高明远去公社那边开会,工作还挺忙,这会儿也是顶着大太阳刚刚到家,一脑门子的汗。听见胡惠英说周汉青病了都起不来了,愣了一下:“咋弄的?好端端的咋就起不来了?”
胡惠英道:“谁晓得?年龄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加上这两天这个天实在是恼火得很,怕是太阳晒的。”
“去请大夫了没有?”
“那不晓得,我估计是没请。阿茶看着猴精猴精的,但是到底只有八岁,哪晓得去请啥大夫。”
“阿茶不晓得周成贵和周成发不晓得?那可是他们亲三叔,不是旁人。”
胡惠英不以为然:“你也说了那是三叔,不是亲爹,人心隔肚皮,亲爹还有不愿意管不愿意问的呢!周成贵那是别指望了,他那婆娘掐尖要强的半点亏都不愿意吃,能让自己男人去帮着操心找大夫才怪了。周成发说不来,那个人面子功夫做的好。”
说着看着刚刚到家连气都没来得及歇一口的高明远抬脚朝下面路上走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唉,这么大太阳,你上哪去?”
“我过去看一眼。”
周汉青在他们大队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
自己本来就是参军的,后来受伤退下来,回来之后在这边当生产队长,带着一些饿的快要死了的人开荒修大寨地,儿子又是烈士。旁人怎么样高明远没办法,但是他作为队上的大队书记,不能不管。
旁的不说,心得到,脚步也得走到。
高青阳趴在窗台跟前听了一耳朵,听见他爹说要去周汉青家,心里毛毛的也想跟着去,但是他早上才刚刚打过针,这会太阳火辣辣的他还真没法出门。
这破身体再要出个好歹,那他娘还不知道怎么往阿茶身上拉扯呢!现在把身体整好是最重要得,第二重要就是得想办法扭转他娘对阿茶得看法。阿茶是个好姑娘,不该被人那样误解。更不能再走上辈子得老路。
他这辈子没想过去干什么惊天动地得大事情,唯期盼这辈子他跟阿茶平平顺顺的过完一生。
等到高明远从那边回来他才从屋里出去。
胡惠英到河坝里去洗衣裳去了,他喊了一声:“爹,周家表爷身体咋样了呀?”
高明远道:“好些了,阿茶那小丫头还晓得跑去大队给找大夫,大夫过来看了一眼,开了药,已经喝了,休息几天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说完,看了他一眼:“你感觉咋样了?”
高青阳在门墩上坐下来:“我感觉也好多了。”
“爹!”他又喊了声。
高明远转脸看着他:“咋啦?”
“你说,为什么队上这些人都不喜欢阿茶?表爷原来上过战场,杀过鬼子,周家表叔早早的就牺牲了,现在老的老小的小,他们一家是该令人尊敬的被人照顾的。但是照顾也没看见照顾,不止没照顾还老背后地里嚼舌根子编排人家。”
高明远叹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这些,人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向来都是记仇不记恩。”
“早先,周汉青退回来的时候儿子去参军,他在队上当生产队长,那会儿他是咱们队上最有脸面的说话最有分量的,谁不尊敬他?但是那几年,日子真的是恼火的很,我们这都是山,地少,出产不高,老天爷还不争气。北方大旱,南方大雨,到处遭灾。我们这气候算是好一点,却也是夹缝里面求生存,一年比一年还高的公购粮任务压的人喘不过气,哪怕靠着山,依旧不断的有人饿死。
那阵他不是生产队长?就带着人砍树,开荒,修大寨地。那阵人都没啥力气,吃都没得吃,再干那么重的活你想想一下,几乎都是被逼迫的,强制性给下任务。好些年纪大的因为修大寨地早早的累死饿死的。
后来地修出来了,你看到的现在队上的这成片的地都是他以铁血手段修出来的。天灾过去了,有地有粮食了,他却被人记恨上了。后来你知道的,你成安表叔牺牲了,阿茶她娘把才三岁的孩子送回来就没影了,你周家表爷从那就垮了,队长也当不下去了。要不是怕周家绝后,想把阿茶这个独苗苗养大,怕是最后一点精神气都留不住。”
“人的劣根性,从来都是只能记得人的坏处记不得人的好处。好的时候人又多想巴结他有多尊敬他有多怕他,不好的时候,就有多恨他,多想踩他两脚然后还要顺带的看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