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醒来时,发觉四周一片阴暗。
她轻声唤道:“春夏?”
然而无人应声。
“秋冬?春夏?”
陆四又唤了两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回荡。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射进一束来,借着这一抹娇弱的光晕,她慢慢地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屋宇,应有七楹之大。而此刻她躺在一架宽绰绣床上,床后是一扇黄绢丝画屏,上面绣着的几名身姿修长的仕女正无声地望着她。
陆四猛然坐了起来,明黄色的薄被从她身上划落。
她心里一惊,五月里盖被子为何没有感觉闷热?
直到阵阵寒意袭来,她才发觉,原是这所屋子里置了不少冰。
舞阳侯府虽不比从前,可到底是有盖世功勋傍身,家境殷实富足。瀛州夏家亦是百年簪缨世家,陆四却也不曾在五月里用过冰。
那么,这是哪里?
陆四内心惊惶——这里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春夏、秋冬她们也不见了。
她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她匆匆下了床,赤|裸的双足踏上红色绒毯,越过两侧层层叠叠的黑色和黄色的帷幔,在六座巨型香炉的注视下直直地朝着大门奔去。
还未走到门口,那扇大门便被人打开。
强光猛然射进屋宇内,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遮了眼皮,待渐渐适应一些光线后,慢慢看到了来人。
这是一名身形极高大的男子,他披散着头发,玄色衣袍曳地,交领处绘有金色龙纹。不知为何,胸前敞开了一小片,露出的皮肤极白,几乎快能比得上日日保养的自己。
淡樱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骨、鼻梁异常挺拔,鼻梁并不似多数元京男子那般有一节凸骨,像是直直地削刻而成,鼻尖也不似多数男子的悬胆鼻,而是微微尖翘着的模样。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相貌…
陆四瞳孔骤然紧缩。
他是鲜卑人!
她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望了过来。
他眉如刀锋,上下眼睑睫毛浓密,眼眸宽而长,眼角上挑,淡金色瞳仁向下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这种眼神有些像陆四听说过的一种深海中不知名的鱼类,张嘴便是锋利尖牙,马上就要咬掉猎物的喉咙。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男子的金色的瞳孔开始渐渐泛黑。
与此同时,他的喉结一直在滑动。
“砰!”
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合上。
陆四一点都不傻,她知道这样的情形意味着什么。
她惊恐地望着这个人。
他是鲜卑人,只要不姓拓跋,一切都好说。
陆四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发颤。
“我乃舞阳侯府四小姐,不知缘何误入此地。公子可否通知我家人来一趟?”她官话说得字正腔圆,听不出有任何地方的口音。
而男子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并未讲话。
他越是这样,陆四心底越害怕——这人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的?
陆四紧了紧嗓子,有些干涩地道:“…侯府必有重谢。”
男子依旧不语。
陆四看到他雪白颈间凸起的喉结不断上下滑动,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他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吞咽声。
这一刻,她想起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