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女处离开的时候,项有渊才缓过来。
突然急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神女那有意无意地提点,分明是针对韩丛苼的。
待回到原来的地方之时,韩丛苼竟还在原地,只是慵懒地倚着墙,百无聊赖地望着天。
“哟阿苼,在看什么呢?”尽管项有渊离开的时间看似不长,但是神女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院之处。
在那之内和那之外,时间并不相同。
韩丛苼闻言之时,当即站起,端正了姿态之后,掸去身上灰尘,这才一步步向他走去,淡淡的笑意里,皆是满足。
“项兄终于回来了。”这一句平淡的话里,有着那么一丝的嗔怪。不过,也足可见,他此行确实离开得久了些。
项有渊随即挥手施法,将隐身抹去,这才让韩丛苼现身。每走近一步,心头的不安就多一分。
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起来,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阿苼,是不是饿了?”
韩丛苼本想点头,可是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心头的嫌弃之意不断上涌。他摇了摇头,与项有渊同行:“适才等你的时候,我以为我会饿的。
可是,等得久了,我也不饿、不累、不困,就好像在,担心,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担心你回不来了。”
韩丛苼努力地用自己所能想到的词汇,拼出他认为的意思的语句,传达给项有渊。
担心,怨灵而已,便是成了人,又为何要担心自己?项有渊从一开始,就做过最坏的打算,韩丛苼既无法将其余灵魂放出,也无法驱散自己体内的怨气,魔化之后,被他们亲手消灭。
可是,当他越发像一个人一样去生活,去思考时,项有渊难免也会犹豫。
内心的挣扎,表面上没有露出一分。很快,他就陪同韩丛苼一起,去了一家客栈入住。
这一来一回已经大半天过去了,待他们住进客栈的时候,已是宵禁左右。
“公子。”就在他们刚刚吩咐店小二将食物送去客房之时,一个蒙面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她那装扮十分眼熟,似乎就是之前救下的祁姑娘。不过,她怎知他们在此,是特意过来的么?
“是祁姑娘吗?”韩丛苼见状正要拦住她,却被项有渊抢先一步。项有渊从神女那里回来,自然是明白神女的用意的,既然如此,便没有不继续解决的道理。
“是,小女子特地前来感谢两位恩公。”祁姑娘此时的状态极好,言谈举止轻柔了不少,尤其是那一双怎么都遮不住光芒的眼睛,透亮、清晰,不染世俗之时,还能如此典雅规范。
项有渊摇了摇头,故作不解:“应当不是这个理由才是,祁姑娘还是有话直说吧,我们已经饿了很久了。”
祁姑娘站在那,本只是借着感恩的话引出接下来要说的重点,但没想到这二位公子也不是一般人,果然什么都想在了前面。难怪,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站出来为她说话。
祁姑娘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但又时不时很是担心外面的情况,便四下环顾之后才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二位恩公理解。”
祁姑娘那左顾右盼的样子,项有渊自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给韩丛苼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不再言语,径直去往刚刚定下的客房之中。
推开门后,项有渊依旧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侧身,让祁姑娘走了进去,再一打量,这才将门关上。
门关上好,他悄悄施了法,让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人说话,也推不开这道门。
祁姑娘见门被关上,自己的心中也是乱七八糟的,忐忑不安极了。
“姑娘,你且说吧,我们在听。”项有渊走到桌旁,请她入座,且为她添了一杯热茶,这一切的动作看起来皆是行云流水,熟练极了。
殊不知,这是昔日待在先阁主的身边,日里伺候、夜里守候得来的结果之一。
祁姑娘两手捧着那热茶,一股暖流从手掌心里钻进了全身,彼时神情才恢复了些,点了点头。
“适才二位所见的那位严公子,是景宁府纨绔子弟之一。他家财力丰厚,势力庞大,却为富不仁且仗势欺人。”祁姑娘想起这个人,不由得不寒而栗,身子也微微一颤,那恐惧感遍布全身,险些忘了手里捧着的,是热茶。
“小女子姓祁名淳,本不是景宁府人。奈何家中横遭变故,迫不得已离乡背井,才来到这里的。”祁淳,所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楚楚可怜,每一处语气的转变,都显得那么秀气可人。
这般措辞和打扮,想来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半年前,我掩面出行,被严公子的手下瞧见,便将此事告知了他。
他一直不远不近地有意接近,还与他那些狐朋狗友打赌,说半年内一定会……会……
我虽多次严词拒绝,甚至时时刻刻躲着他,可就是躲不得,逃不掉。现如今,我连想出景宁府都没有资格。”
祁淳言至于此,不禁潸然泪下。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于她,叫她家道中落,还要遭受这般侮辱!
“会怎么样?”韩丛苼倒是不慌不忙地听着,且这本来对他来说就是个故事一般。但,当他有些听不懂时,就会偏头过去,悄悄地问项有渊。
项有渊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示意祁淳继续说下去。
韩丛苼当然不解,他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项有渊会这么大的反应,还要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难道,是不好的意思?虽然听起来就知道,一定是个非常不好的赌约。
“后、后来呢?”
或许,是因为韩丛苼的插话打断了祁淳的思路,她忽然间就停下来了。泪水还在眼睛里打转,但是心中却又没有那么悲伤了。
见祁淳停下叙述,项有渊不禁追问了一句。
往事如同浮云一般,或许愿意记住的,反而都是平淡无奇的一切。
但在祁淳看来,这多年来,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