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醉瑶此时正在清扫大殿里的一尊鎏金丹顶鹤雕,身着粉蓝相间的宫装,青丝仅用一只平素的木簪挽起。
素心走入大殿,在众多宫女忙碌的身影里,唤了声:“醉瑶可在?”
殿内宫女发觉素心到来,皆是停下手里的活,给这位太后身前最得宠的一品宫令宫女,规规矩矩的作揖施礼:“素心姑姑。”
江醉瑶从人群里走出来,问着:“素心姑姑找我何事?”
素心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出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江醉瑶放下手里的抹布,跟着素心出了大殿,远离众人视线,素心道:“太后传你过去一趟。”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素心只顾着自己撑伞,江醉瑶冒雨跟在身后,等到了花亭的时候,双肩已被雨水打湿。
素心率先走到太后身前,禀了声:“太后,人带来了。”
太后转头瞧着江醉瑶,目光里夹带着几丝犀利。
江醉瑶这才发现秦南弦也在,不知因何一脸怯懦的坐在太后对面,她知道那是他的伪装。
江醉瑶朝着太后跪地施礼道:“奴婢参见太后,不知传奴婢有何吩咐?”
太后将手伸进广袖,拿出一块令牌,丢在江醉瑶的双膝前,发号施令:“你替哀家去海澜殿瞧瞧,熙嫔的伤势如何。”
江醉瑶拾起地上的令牌,摊在手心一看,竟是太后专属的凤令,这不由让她面生肃色,问了句:“太后只是让奴婢去查探熙嫔的伤势吗?可还有其他吩咐?”
太后不免对江醉瑶的机灵而感到满意,唇畔扬起一抹阴毒:“哀家不想让熙嫔的伤好的太快,你可懂哀家的意思?”
江醉瑶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来这样的机会,她必然要好好把握。
江醉瑶当即应了声:“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起身正想离去时,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弦儿,你也随她一起去。”
江醉瑶微微一怔,太后何时这般亲昵的唤秦南弦为“弦儿”的?有为何要让他跟着?
秦南弦面露为难道:“孙儿和您的棋还没下完呢。”
太后执意道:“无妨,等你回来再下也不迟。”
秦南弦缓缓起身,脸上带着犹豫和退缩,声音渐小的道了句:“后宫妃嫔境地,儿臣不能随意踏足,要不……”
“哀家让你去便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太后失了耐性,语气训斥的秦南弦是一句也不敢违抗,赶紧撑伞出了花亭。
待出了凤翥宫,秦南弦怯懦惊慌的脸色逐渐消散,细思深虑之下,终于露出了他真实的冷意翩飞。
江醉瑶已然看透了他,问道:“整日这样伪装自己,你不累吗?”
雨水落于伞上沙沙作响,完美的掩盖了秦南弦细小的声音:“那你来告诉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该如何在这深宫自处?”
江醉瑶无声的看着秦南弦,他为了生存,十数年如一日的伪装着真实的自己,那是何等的韧性与忍耐。
看着江醉瑶被雨水打湿的双肩,秦南弦将手里的纸伞递给她:“撑把伞吧,淋湿了会落病的。”
换做旁的女子,定会秦南弦的体贴入微所蒙骗,可却骗不了江醉瑶的慧眼,她后撤一步,站在雨中道:“不必,哪有宫女撑伞皇子淋雨的规矩?你想让我惹祸上身吗?”
秦南弦邪邪一笑,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有七粒解药,你记得按时服用,解药用完时,我自会想法子再给你送来。”
江醉瑶接过药瓶,一脸冷漠的问道:“你为何要杀梅三娘?”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秦南弦有些始料未及,他撑伞转身继续朝前走,满不在乎道:“她该做的都做了,对我已经无用。”
“所以你就杀了她?秦南弦,你怎如此心狠?”
江醉瑶的话语有些激动,说到底还是忘不掉那夜梅三娘不舍的模样,还有没能唤她一声“母亲”,了她此生期盼。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生冷的话语从秦南弦的口中吐出,那冷漠无情的模样,与方才在太后面前判若两人。
人死不能复生,江醉瑶就算心里再埋怨,也知道责问再多已是无用。
只是,秦南弦可以对梅三娘痛下杀手,那她呢?
江醉瑶紧了紧唇角,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了:“那我呢?若来日对你无用,是不是也会死在你的手上?”
一句问话,让秦南弦眼角划出一道寒光,语声骤转急下的寒冷:“你?你能不能为我所用,还得让本王再看看,才能下结论。”
江醉瑶脸色大变:“我都已经服下了你的毒药,你居然还不信我?”
秦南弦冷哼一声:“那可难说,你这丫头诡计多端,若是给我演一出‘无间道’,那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
“‘无间道’?那是什么?”
江醉瑶简直听不懂秦南弦在说什么,一脸发懵的看着秦南弦。
秦南弦却只是回了她鬼魅神秘的笑意,无声的朝前走去。
江醉瑶本以为重生之后,她了解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可这才知晓,秦南弦在她面前就是一个谜,从前那十余年的抚养,皆被他蒙在鼓中。
他真实的无情不次于她的狠辣,他偶尔口中奇奇怪怪让她听不懂的话,更加让她觉得他很神秘。
他,真的还是从前自己养育的庶子吗?
待到了海澜殿,门前守着两位手握长枪的侍卫,给他们看了令牌并说明了来意,侍卫放行。
海澜殿分前后两院,坐落东西两厢以及正殿三座殿宇,走进去每隔几步便有侍卫把守,戒备森严。
绕过前院来到后院,正巧看到太医从寝殿走出来,江醉瑶上前问道:“熙嫔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不曾见过江醉瑶,看着她陌生的脸,从着装打扮辨认出是宫女出身,提防着问了句:“你是哪宫的宫女?”
江醉瑶亮出令牌:“我是太后身前的一等宫女,奉太后之名,前来查问熙嫔的伤势。”
一听太后委派,太医立马就不敢怠慢了,而后发现迟到而来的秦南弦,赶忙施礼道:“微臣参见三皇子殿下。”
秦南弦和善一笑:“太医不必多礼。”
太医规规矩矩的回道:“熙嫔受过拶指之刑的伤势很重,治了十几日下来,伤口已经愈合,等再过些日子,便能痊愈了。”
江醉瑶看着那座寂静的宫殿,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响,问了句:“熙嫔就在里面吧?”
刚从寝殿出来的太医点了点头:“是的,眼下身边只有一个宫女伺候,正在用午膳。”
既有太后的旨意,江醉瑶今日岂能善待这个女人,看着太医手里提着的药箱,她的眼睛微微一凛:“我要亲眼瞧瞧熙嫔的伤势,才好给太后回话,你也随我进去吧。”
太医想着让他进去,无非就是问些关于熙嫔的伤势,其余的也未多想,便随江醉瑶入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