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师兄君陌非没有喜欢的东西,平时就最宝贝无双了,如果一会儿发现它不见了,他一定会把这片林子掀过来的。
虽然这种行为和他的气质很不符合,可是谁说的还有一种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别看表面温文尔雅的,真的触了逆鳞说不定天都能捅个窟窿。
无双也像是把武清霜的话听进了耳朵,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往回走,还不时的回过头来看她。
武清霜对它摆摆手然后逃也是的跑走,路上都不敢停留,一溜烟跑进了一个小院落,回头看着确实没有那虎厮,这才松了口气,放下竹篓就进了里屋。
“娘,我回来了。”
武清霜一进屋就东瞧细看,没有发现武映怡的影子,不禁轻皱了下秀眉。
“奇怪,怎么不在家?莫不是去王大娘家串门了?”
语罢转身提起木桌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没有任何茶叶色泽的白水,咕噜噜喝了起来。
一个破旧的小院,两间低矮的小屋,从武清霜记世以来,她就和娘亲住在这里,十六年来,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因为没有男人,她们没有什么生活来源,大部分时候都是靠着村长和庄子里农户的接济才活到现在。
后来武清霜有幸拜得附近紫阳山道姑为师,习得一身医术,从此她免费给庄子上的人看病赠药,这才让母女俩心里安稳了不少。
看家里现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低矮的屋脊里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
几个别人家不要的装衣柜子,木桌的一条腿还是个残废,只用两块石头垫起来才发挥了它此生最后的价值。两条长板凳也是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只有墙边那张木床算得上是整个屋子里看着还算结实的物件。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高门大院,武清霜却也觉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和娘简简单单的过日子,这就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娘想要的,她时常看到娘一个人在夜里哭泣,她喃喃自语说她恨,又喃喃自语说她爱。
可是什么是恨,什么是爱,武清霜不懂。
直到大半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一群人,是官府的县太爷还有衙役,他们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原来娘竟然是皇妃,是皇上的娘子,那自己也是公主了吧。
他们还说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父皇已经派人来接她们回宫,然后很狗腿的留下许多银两,让她们添些上好的衣物,派了衙役守在大门口外保护。
想想都十六年了,她们一直住在这院子里相安无事,哪里用得着保护,武清霜当时就赏了那县太爷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天夜里娘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似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般,只是这回她没有避讳自己,还对自己讲述了她悲伤的经历。
娘说十六年前她是皇上的宠妃,是宠,宠惯后宫的宠,就因那无上的恩宠,不想竟招来别人的记恨,设下圈套诬陷她和侍卫私通。
皇上的女人与人私通是要凌迟处死的,当时皇上龙颜大怒,但他还是念及旧日情分,只将娘亲贬庶出宫,却牵连了外公一家被发配边疆。
想来如今也是真相大白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突然想着要找她们母女!
记得那天夜里,她搂着娘亲的肩膀泪如雨下。她道:“娘,我们一辈子住在这里吧,我们不回京城,不进皇宫。”
“傻孩子。”
武映怡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把武清霜的一只手牢牢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你本是金枝玉叶,都是娘没用,让你跟着娘吃了十六年的苦,娘不能再蹉跎你的青春。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父皇吗?”
武清霜沉默,父皇?那是她爹呀,她怎么会不想看看长的什么样子?这些年每次提起爹爹娘都会伤心流泪,只告诉她爹已经去了。
她不懂去了是什么意思,是去了远方还是去了天堂?可是她不敢再问,因为娘亲不仅不会回答她,还会默默流泪好几天。
所以武清霜只当她爹是去了远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武映怡目光幽然飘到窗外,望着黑洞洞的夜色,眸底一丝不甘:“而且,娘还想再见见那故人,问问她当年为何如此陷害于我?”
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武映怡渐渐理出当年那件事的蹊跷,而所有的矛头居然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掏心掏肺,视为嫡亲姐妹的女人。
“故人?”武清霜面色微凝:“可是暗中策划诬陷娘的故人?莫不是娘刚刚提的最亲近的表妹王贵人?”
“王贵人?”武映怡嗤嗤一笑:“也许她早就不是贵人了,那么精于算计,心狠手辣,不给她做皇后都埋没了她的智慧。”
她低头看向自己久拿针线,指尖已起了薄茧的手指,想想经过沧桑已经失去华泽的面容,武映怡眼中闪过痛恨。
她本该是一生无虞的,这一切都是拜王初苒那个女人所赐,历尽十六年,她终究还是要回去了。
沙沙沙!
一串脚步声打断了武清霜的思绪,她放下手里的水杯正要出去瞧瞧,武映怡已经笑容满面的进了门,手里还捧着两只匣子,一大一小。
“娘,你干什么去了?”
“娘前两天给你定做两套衣服和一些首饰,刚刚去取了回来。”
武映怡还是一身粗布麻衫,脸上虽然褪去了光彩,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她将匣子放在木桌上,打开第一个,是两套萝裙,一套浅蓝色,一套淡紫色,质地柔软,绣着丝丝彩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才能穿的。
又打开第二个匣子,里面安静的躺着几朵珠翠簪花,还有一支彩蜓步摇,精致华美,娇奢却不俗气。
“霜儿,”武映怡拉住武清霜的手,欲言又止,眼底蓦然闪动一抹雾气,才道:“这些年你跟着娘吃苦,别说像样的衣服首饰,就是连一顿像样的饭食也没吃到过,娘这心中愧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