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少年还没走两步,云暮初便出声问道。听见她的话,他又转过身来,目光上下打量了云暮初一番,眼里满是不屑地望着云暮初“你说呢?你在这看了半天,没听见那婆娘的话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如此的,粗俗!姑娘,咋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青枝一听他开口就是这种语气,也很是不忿,指着他便骂到,拉着云暮初便想要离开。然而云暮初却不急不躁,反而也打量起这个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来。
这少年生的是五官俊美,剑眉星目,然而笑容很浅流于表面,身量修长,粗布衣衫,裤脚烂了半截,腰间还有两个补丁,本该是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偏偏被眉宇间的一刹狠厉和嘴角叼着的一根长叶给削成了浪迹于街头的流氓气息。
云暮初总觉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前世陆清书只会死读圣贤书对于交际丝毫不理会,她反而常常出门替他在官场上和那些夫人们周旋,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这个人却是没有多少印象。
她只觉得这个少年应该不是平凡之辈,倒不如此时打好关系,于是便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切,你不也是个小煞星嘛,不如你借我点钱,等我以后发达了,肯定十倍还你,怎样。”
这许家少年听到她问,挑眉一笑,眼神间的狠厉也化成了狡猾之气,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像是讽刺十足。
云暮初反倒不在意他的讥讽“好,我借给你,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听到她后半句,许家少年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笑容显得有些狂傲起来“帮你揍一顿那糟婆娘。”
云暮初让青枝递给他银子,自己却道“也可,不过最主要的是她女儿,别让我碰见她就好。”
“你说那个肥婆?也好,反正我也看她不顺眼的很。”许家少年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分量,笑容略显心满意足。
她点点头,前世她之所以落水,便是那个安大娘的女儿在后面推了一把,这几天虽未见到那个丫头,但是要提防着。青枝和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个丫头却是从小就在地里干活,力气大得很。
想到这她又抬起头,才发现那许家少年都走了有十来步,想起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便又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穷鬼呗,你不也叫煞星吗?这银子谢了呀。”
那少年头也不回,只接过来时掂了掂分量,便是笑道,而后便拿着手上的银子越走越远。青枝见了还在懊悔,即便人走远了也要啐上一口“姑娘呀你瞧他。”
云暮初却是不理她,这些银子反正最后都要花掉的。
到了晚膳时青枝还在念叨那些银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个劲儿的懊恼,云暮初见她这样只得道“我的月钱有这么多吗?怎么你好像是花了百八十两去了。”
青枝听她这么说却又急了,摊着手给她算账“哎呀姑娘你不知道,你每个月吃药看病本来该是用的官中的银子,可那个安大娘总要唧唧歪歪说你糟蹋钱就给扣下大半。姑娘你的月钱本来就只有二两,现在这么一给,咱们这个月可怎么过呢。”
银钱向来是最有用处的,云暮初远在庄上,这里的仆妇们更在意的是地里的庄稼,此处远在京城外,因而对银钱的用处反而不大。
“好啦,反正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难道你不想有人替我们收拾了那个安大娘。”
云暮初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云家规矩又多又杂,即便她远在庄上,可最起码面上的功夫是不少的,她也不会真的捉襟见肘,何况这钱可是用来收拾安大娘那个泼妇的。
青枝歪着头想了会,道“想是想。可姑娘不觉得那个姓许的太忘恩负义了吗?他每次来安大娘好歹给了他银钱的,怎么我们一给钱,他就转过头去害别人呢。果然朱先生的话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倒是听了不少。”
云暮初并未细听她的话,只是淡淡道。主仆二人又闲聊了会庄里的趣事,没多会便将许家少年的事搁置脑后。
次日天刚刚放亮,重生后一直噩梦连连的云暮初依然是躺在床上,往日里睡得并不安稳。昨夜她好不容易稍稍睡得好觉,一大早就听见屋外吵闹的声音,不由得怒从中来。
青枝却早早起来问了内情回来,喜笑颜开地向她禀报“姑娘,是那个安大娘,她昨晚从塘边路过被水鬼扯了下去,捞上来时不知是不是被那水鬼给挠的,竟是鼻青脸肿呢,听郎中说呀,怕是没两三个月是爬不起来的。”
“如此你可开心。安大娘恶有恶报,这几日你讲话小心点,别落了人家话柄。”
“奴婢知道的。”
云暮初听了也不由得感叹那个少年的迅速,居然还能装作水鬼把人拖进去,不过也没忘嘱咐了青枝几句。
青枝正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着,转身便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安大娘伤着了躺在床上,没人整日里来讥讽云暮初,倒也过了几天舒服日子。然而没过几天的一日大早,就从京里先来的几个车夫嘴里得知,云家大夫人下午便要到庄上来。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却没人来告诉她,若非琴娘给她送药时悄悄告诉她,恐怕她又会以一个“不知礼数,嚣张跋扈”的形象出现在大夫人面前。
午膳时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清闲地喝着白粥,青枝一个劲儿的碎碎念“姑娘你说这庄里来了什么人呀,她们一个个急哄哄的不知在装罗些什么,莫非是夫人来了?可夫人还要五六日才来吗?”
云暮初放下粥,起身望了眼庄上的人都是急匆匆的扫地除尘,慢条斯理地道“的确是母亲来了。”
闻言青枝一惊,好半天才怔怔道“可是怎么没有人告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