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微面色骤变,却苦不能言,倒是那马棚边上的妇人嗔道:“三哥,都这个当口了,你还有心思调戏美人?”
那被称作三哥的壮汉手上一顿,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道:“走,先去马车里瞧瞧,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玩意。”
妇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快步向马车靠近,正待搜查时,却又眼尖地发现马棚外的屋檐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人,正抱着长剑冷冷凝视着她。
“……”相视片刻,妇人立即逃出了马棚。
壮汉不明状况,循声望去,却也是呆了呆。
只见一个白衣人像是乘着夜风一般从天而降,步法轻盈,衣袂翩翩,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被雨水润得有些湿,更衬得那张面孔如白玉一般雕琢。
“你…不是中了我的迷药?”那壮汉迟疑着问了一句。
白衣人只是慢悠悠地将长剑拿在手中,忽然仰头望了望天,跟着却打了一个喷嚏,方才那遗世独立的风骨瞬间荡然无存,又听他后知后觉地道:“原来我屋内的白烟竟是迷药?”
众人:“……”
白衣人揉了揉鼻子,目光望向了被点中穴位而不得动弹的周念微,又蹙眉道:“怎么周总镖头就被人给擒住了?”
周念微面色涨得通红,此情此景,还真是让人想遁地。
“废话少说。”壮汉下迷烟不成,恼羞成怒,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刀就朝叶无踪试探了过去,怎料,对方却丝毫不将这攻势放在眼里,只是随意以剑鞘格挡,出手随性,全然没有章法可言,却又能准确无误地去化解对方的招式。
周念微看得呆了呆,心道:武功这么好还请什么镖师啊?
壮汉试探了几招后,心知自己不敌,便冲那妇人道:“喂,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妇人似是不情不愿,只得跃上前来连出几掌,但结果,却是连叶无踪的衣袍都碰不着,更别提让他拔出手中的长剑。
叶无踪明显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满脸都写着“你都不值得我拔剑”的漠然,出招越发得随意自如,两人慌了阵脚,知道自己与对方差距得太大,干脆一咬牙且战且退,最后一个腾身而起,如脚底抹油一般溜之大吉。
叶无踪望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忽然向周念微问道:“你们中原的贼人居然这么不经吓?”
周念微原本一睹雇主风采,心中尚是钦佩,但听到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血。
此刻院内只剩下两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开始在彼此之间蔓延,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示意对方能够替自己解开穴道,怎料叶无踪走到她跟前来,凝视了半晌,却是正色道:“哦,忘了一件事,我不大会解穴。”
周念微:“……”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认穴站桩向来被视为武学根基,是每个初学者都应该经历过的,周念微年幼时好玩,因根基打不牢,而没少被周焱训导,乃至于如今回想起来,还感叹不已。
但作为一个武功超群的绝顶高手,叶无踪却声称自己连最基本的解穴都不会,那么,他又是如何练就一身精湛的剑术?
“不必这么看着我,那打穴解穴的武功,我是懒得学。”面对周念微质疑的目光,叶无踪不过轻轻环抱起手臂,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周念微无奈闭上眼睛,罢了,高手说什么都是对的,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又该如何是好?
院中,夜风细细,微雨绵绵,两人相对而立,远远看去,倒也别有一番意境。但若近了去看,就会发现,一人神情倨傲,一人窘迫难堪,却是十分滑稽的场面。
周妙有句话说得好,时也,命也。
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周念微认命的睁开双眼,怎料,叶无踪忽然倾身上前,与她仅隔一步之遥,二话不说,又微微俯身顺势将她扛上了肩头,其动作连贯自如,简直一气呵成。
周念微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恍恍惚惚就被叶无踪一路从院子里扛到了二楼客房,待缓过神来时,只觉得血气上涌,整颗脑袋如同放到沸水中浸泡过一般,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叶无踪见她神情有异,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仍是神情倨傲,吩咐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人来给你解穴。”说着,一个纵身跃上屋檐,鬼魅一般乘着夜风而去。
周念微目送他身影远去,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又联想到身下的处境,心情十分复杂,如此焦灼地等候了两个时辰,天将亮时,才听到屋顶处有细微响动,少顷,忽有一团身影破窗而入,跌坐在地上又打了两个滚,才露出一张惨兮兮的面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