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惊蛰,春寒初至,正是凉风刺骨,冷雨如刀的节气。
入夜时分,只听得一声闷雷滚过天际,便扯着丝丝冷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青州城西的玉林客栈里,已接连几日不见生意了,掌柜正坐在柜台对着账本发愁,伙计则站在门口凝望雨幕叹息,此一起,彼一伏,均是眉头紧锁,愁苦不堪。
正相顾无言之际,却闻巷口处有马蹄声临近,两人俱是一惊,纷纷朝外看了出去,只见一匹骏马穿透雨幕,驰骋而至,临到客栈门前,才猛然扯住缰绳,立即惹得骏马嘶鸣,泥水四溅。
门口的伙计可被这架势吓得不轻,半晌也回不过神来,倒是那马上乘客好整以暇地抚了抚马头,提声问道:“可有客房?”
掌柜立即眸光一亮,忙不迭地奔出门外,笑脸迎了上去:“有的有的,客官您几位?”
那人翻身下了马,略一抖衣袍,便径自走进客栈内,又随手解下斗笠扔到一旁,再借着室内灯光一照,竟是一名身量颀长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
掌柜向来老练,只悄悄在旁打量两眼,心里便有了底。对方独自冒雨赶路,衣衫尽湿,乍见时略显狼狈,但自进屋起的一举一动,却显露出他通身不凡的气度。
初步估量——是个江湖客,也是个财神爷。
果然,男子的目光在店堂内掠了一圈后,忽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面上,嘱咐道:“这间客栈我包下了,在我离开之前,不得再让外人住入。”
掌柜定睛一看,心肝立即颤了颤,搁在那桌面上的居然是一锭金子,饶是他阅人无数,但像这般出手阔卓的贵客,却还是头次见。
伙计更是傻了眼,便见自家掌柜如脚下乘风一般奔至桌前,迅速将金子收入怀中,殷勤道:“客官您放心,咱们玉林客栈这几日都不对外做生意啦,客官您打算住几日?咱们上等客房有好几间,这就带您上去瞧瞧?”
贵客淡然瞥了他一眼:“给我最好的那间,备足热水,好酒好菜上一桌。”
“是是是,包您满意。”掌柜一边往前引路,一边暗自朝那木讷伙计使眼色,上了二楼,又将那最敞亮的天字号房门推开,燃起烛灯后,回头笑问道:“这间您可满意?”
贵客环顾四周,未有异言,将腰间的佩剑和包裹放下后,却问道:“听闻你们青州有一间平远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总镖头姓周,自创了一套断水刀法,名震天下,那镖局距离此地有多远?”
深谙江湖大小事的掌柜闻言却是一愣,一时倒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江湖之事,总是瞬息万变,享誉那只是一时,大势终将会随着浪潮而去。算起来,关于平远镖局的风光事迹,早已过去了十年,却没想到十年后,还能从这年轻男子的口中听到,当真是稀奇。
“客官,您说的这间镖局确实在青州,而且离咱们这儿也不过才十来里路。”半晌的失神过后,掌柜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殷切热情的态度,又问:“您这是要去平远镖局?”
贵客也不透露太多,又从怀中掏了一锭金子,递了过去:“替我去一趟平远镖局,告知那总镖头,我叫叶无踪,让他明日午时来这里接一趟镖,只准他一人来。”
掌柜原本还想将那镖局内的情况和盘托出,但见到这金灿灿的物什过后,却是眼前一亮,便不顾如今的平远镖局还能否担得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声,立即回道:“客官您放心,咱这就派人去平远镖局传话,务必帮您把那周总镖头请来,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贵客转头望向窗外的萧萧雨幕,又道:“再去替我备一辆马车来,马要跑得快,车厢要宽敞,备好用具,一切花销记账,走之前我会跟你结算清楚。”
“客官您放心,这就去替您置办,必然妥当。”
拿了两锭金子的掌柜乐呵呵地下了楼,立即喊来所有伙计,将贵客所吩咐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发,使得这原本冷冷清清的客栈店堂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伙计们各自领命前去,均是精神大振。
唯有那被派去平远镖局传话的跑堂小六苦着脸道:“掌柜的,这大半夜的让我去托镖已是不合规矩,况且人家周总镖头十年前就过世了,现在的平远镖局群龙无首,哪来的总镖头?我难不成要上阴曹地府去请他上来?”
掌柜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脑瓜上,压低声音骂道:“蠢货,天底下哪有生意送上门不做的?你只管去平远镖局里传话,至于来的什么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没有了周镇南,那平远镖局就不是平远镖局了?”
伙计悻悻然捂着头,又暗自嘀咕埋怨了几句,也只得乖乖前往平远镖局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