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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秘闻录 默认卷 第十一章 病症

这一次昏厥,经历了很长时间,初开始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意识,渐渐的,就好像坠入了一场噩梦里,我梦见爹一个人,在望不到尽头的大河上孤独的漂着,我想喊他,可是张不开嘴,想拉他,又伸不出手。那梦境,就如同真实的一样,我仿佛在梦里流泪了。

当我悠悠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后背上被石头棺材顶着的那一块依然隐隐作痛,睁开眼,我看见沙千就坐在我身边,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估计是困的不行了。

我在一个山窝里面,周围都是半人高的杂草,非常隐蔽。我只记得自己被石头棺材撞的不轻,以为就算清醒过来,也得断几根骨头,没想到除了后心隐隐作痛,胳膊腿儿倒完好无恙。

“起来,起来。”我试着坐起来,在沙千脑袋上拍了两下:“这大白天的,你就犯困了?”

“九弟……”沙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我清醒过来,他脸上顿时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嘴里嘟囔着:“你这人,没一点良心,你昏了整整四天,我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招呼你,四天没睡一个囫囵觉,如今你一醒就来埋汰我,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真是……”我尴尬的摸摸脑袋,沙千估计不是说谎,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之间也是疲惫至极,若不是几天几夜没睡好,断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瞬间,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温暖和感激,我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到大,除了我爹和哑娘,再没有任何人对我这样照顾过。凄冷的经历里,这样来自他人的温暖,一直暖到我的心眼里头。

“以后我也照顾你。”我拍拍自己的胳膊:“瞧咱这身子骨,昏了四天,起来就跟没事儿一样。”

“别吹牛了。”沙千嘟着嘴,斜眼看看我,一脸的惋惜:“你在河滩昏过去,我喊也喊不醒你,你是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满嘴满脸都是血,吓死人。我真怕你这样死了,就……就把那颗灵心血玉给你服了。”

“什么?”我初开始只是感激,当沙千说出这件事,我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了。这个小叫花子看上去精头鬼脑的,灵心血玉是什么样的宝贝,他比我更清楚,为了这东西,险些就让药神庙的人给抓去了,我当真没有想到,为了救我,沙千会把灵心血玉给我服用。

“九弟,这都是你的造化啊。”沙千很是惋惜,却没有办法,拍拍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如今我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了。”

“真是对不住啊。”我很尴尬,但灵心血玉已经服下了,如今吐也吐不出来,抓耳挠腮的想了想,我赶紧就从怀里把那两锭湖州雪花银掏出来,递给沙千一锭:“这个你拿去。”

“怎么,瞧不起我?”沙千的脸一阴沉:“你觉得我把灵心血玉给你用了,就是贪图你这点银子?”

“不是不是……”看着沙千要恼,我也是百口莫辩,我心知肚明,他虽然是个叫花子,却绝不会为了银子怎么样,否则趁我昏迷,他完全可以卷了所有的银子一走了之。

我总觉得欠了沙千好大一个人情,忙不迭的赔礼道歉,他总归和我一样,小孩儿心性,两句好话一说,又开始嘻嘻哈哈。

等把沙千劝好了,两个人重新坐下来说话,我就感觉脑袋一直微微的发晕,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似的,烦闷恶心,忍不住干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九弟,前几天咱们看见的那条小船,是什么来头?”沙千坐在我对面,拿了一个烤熟的玉米棒子递给我:“你爹,是在那条船上的?”

我拿过玉米,慢慢咬了一口,身在河岸的时候,没有时间去琢磨那么多,现在平静下来,脑子就忍不住的上下翻腾。借宿的小村,整整一个村子的人都被破船的钟声给引到河里去了,不管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填河,但人下了水,就再也没有活路。

百十条人命,就那样没了。我不敢细想,爹就在破船上,这件事不可能和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往日里,爹不会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但从来都是告诉我,要体恤贫弱,看到善良的小民落难了,尽着自己的力去帮一把,不能糟践孤苦弱小,更不能仗势欺人。

我对爹的话深信不疑,总觉得他虽然是个乡下的庄稼人,可他心里藏着古道热肠。然而前几天所见的一切,让我无法面对。那百十个无辜的村民,都是被爹乘坐的破船给引去填河的。而且,爹的身手那么好,说明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瞒我,也在瞒别人。

可能也就是心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才隐然的意识到,鬼送亲,哑娘,破船……这些古里古怪的事,并非偶然。

爹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按道理说,我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他为什么对我只字不提?

想来想去,头都想大了,却没有一点点头绪,知道这一切的人,只有爹,要是想把所有的事情弄明白,除非找到他。

“我还是得沿着河继续走,你呢?”我想了之后,就跟沙千商量,因为这一走,我不知道要走到何时何地,原本,我和沙千结伴,是为了利用他的见识和经验,可沙千这么仗义,我心里很是不忍,不想再拖累他。

“跟你走啊。”沙千低下头,用手指在泥地上慢慢的画着:“反正,我就是个没家,也没爹没娘的人,去哪儿都是一样……”

他的这句话,无形中又触动了我,沙千可怜,我又何尝不可怜,家没了,爹走了,孤苦伶仃,饱尝世间冷暖。

“那就一起走吧,一起走,总还有口饱饭吃。”我看看手里的雪花银,四十两银子,节省着用,足够我们两个维持很久了。

可能是刚刚从漫长的昏厥中苏醒过来的原因,我一直都感觉胸闷,闷的手脚无力,眼前一阵阵发虚,恰好天也渐渐黑了,我和沙千就在山窝里凑合着睡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我们两个起身赶路,本来以为睡一觉之后,胸口的烦闷会减轻,却没想到这一夜之间,症状反倒加重了,胸口如同紧紧的塞着一大团棉花,不仅感觉闷,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我怕沙千笑话我,忍着不肯出声,两个人走出山窝,沙千察觉我面色不对,就这么两三里地,我竟然支撑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喘气声呼哧呼哧的,好像破了口的风箱。

“你这是怎么了?”沙千知道我很不好过,他的心善,平时说说闹闹,但遇见事了,比谁都紧张操心,扶着我坐到一旁,问东问西。

我俩谁都不通医术,说了半天,还是说不清个所以然。乡下人没那么娇贵,我就打算继续忍着,仗着年轻,把病症给熬过去。

歇了一会儿,两个人继续上路,可这样一来,就没法走的那么快。磨蹭一天,只走了不到二十里路。

到了第二天,我几乎就走不动了,总感觉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在经络里来回乱窜,可是胸口处一直淤堵着,什么都散不出去,愈发憋的难受。沙千看这样不是事,就主张去看大夫。

当时的河滩,大半都是没有人烟的荒野滩地,寻常的小村里也没有正经的大夫,想看病,只能到大一些的镇子上去。

沙千道熟,带着我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赶,但是我真的是撑不下去了,闷的要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噗通一下躺在地上。沙千二话不说,硬把我背起来继续走,他的腿脚麻利,又有些力气,可我好歹也得有百十斤,走的远了,沙千也背不动,却咬牙硬挺着,说什么都不肯把我放下。

吱呀吱呀……

沙千正急的没办法,从前面慢慢就过来一辆驴车,赶车的是个老头子,估摸着六十多岁的样子。沙千眼睛顿时一亮,背着我迎向驴车,半道上就把人家给拦住了。

“老爷,劳烦你带我们一程。”沙千从我身上拿了几个大钱,塞给老头:“我兄弟病了,走不动路,这几个大钱给你,你把我们捎到前面的吉峰镇就行。”

“你们两个娃子,是哪儿的人呐?”老头儿翻翻眼皮看着我们,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这兄弟,得了什么病?”

“是北边大北口的,就是不知道兄弟得了什么病,才急着去镇上找大夫瞧瞧,老爷,你行行好,梢我们一程。”

“大北口的?离着这儿可有一百多二百里地哩。”老头儿咂咂嘴,捏着鞭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我,盯了半天,问道:“你这个娃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是拿山参鹿茸当饭吃了?”

“老爷,你还会瞧病?”沙千大喜过望,也不问老头愿意不愿意,直接把我放在驴车上,缠着老头儿一个劲儿的问。

“会那么一点,过去给人瞧瞧,这二年岁数大了,也折腾不起。”老头儿扭头看看我,又看看沙千,慢悠悠的说道:“这娃子的命,快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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