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与个人之间，殷念最终败下阵来，她黯然道：“我去收拾东西。”

“那个……niya……”eric试图叫住转身离去的她。

“别说恭喜我。”殷念回头看向eric，失意而无奈：“这绝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只是eric，你别说恭喜之类的话，我总觉得，自己要去的是一个火坑。”

eric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怎么会，哪有那么严重？”

殷念摇摇头，不再辩解什么，然后推门走出办公室。

之前母亲极力让她进入自己的公司，步她的后尘，也做一名八面玲珑的商场女强人。但性格使然，殷念对这种工作十分抵触，她更喜欢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依照别人框定的范围画格子，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当翻译，虽然不轻松，但至少不用冲kpi。

可是现在，她还是来到了明枪暗箭的商场，而她的顶头上司，还是个较真起来翻脸不认人的家伙，想到这里，她就头皮发麻。

殷念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她大致收拾了一下子，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有的同事真心向她道以祝福，她却回应得言不由衷。

离开翻译公司后，她拦到了一辆的士前往fl。过了早高峰，前后仅用花了15分钟车程，当她再一次来到这座高楼前面，身份已经不同以往。

老规矩，先得去20楼人事部报到。eric给她留了一个联系人的号码，殷念一面抱着纸箱，一面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听完殷念的来意，她简洁地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你在一楼电梯口等我就好。”

殷念诧异：“不需要先去你们那儿填表格录资料吗？”

她语气轻松地说：“用得着那么麻烦？我直接下楼带给你就好了。”

没过多久，电梯中就走出一位卷发美人儿，一身toteme黑色连衣裙衬得她愈发齿白唇红、风情万种。她笑着和殷念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人事部经理stella。据我所知，他们都叫你niya对吗？”

殷念点点头：“是的，您好。”

stella打量了她一番，接着说：“我原以为祁宇喜欢的类型是性感小猫，原来他还是喜欢初恋脸啊。”

殷念一脸懵圈地问：“什么？”

她轻轻摁下电梯：“怎么，难道不是祁宇把你挖过来的吗？之前谈判翻译救场，他也一眼相中了你不是？”

走进电梯后只有她们两人，殷念立即解释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她妩媚地笑了：“好吧，只有你觉得是工作关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在殷念面前晃了晃：“喏，大秘书发短信了，问你来了没有。”

殷念觉得无奈，办公室流言原来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她迅速岔开话题：“请问现在要去哪儿？”

“去16楼，你的办公室。”

殷念一愣：“我的？”

stella眨了眨眼：“对，你一个人的。以前没这种待遇吧，在格子间待久了，有没有觉得受宠若惊？”

殷念心想，那倒不见得，这样上级才好堂而皇之地把你留在公司加班压榨。

很快就到了16楼，殷念看见了曲折的长廊，左侧是公司各个时期产品主题的墙报，画面上一派珠光宝气，闪耀璀璨。而右侧是许多间办公室，清一色的透明玻璃外墙和石英石台阶，看上去阳光充足。

stella边走边说：“你的办公室在倒数第二间，楼层尽头是茶水间和休息室。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在这个地方工作，记得在桌子底下放一双最舒适的鞋子，准备一些高热量零食以防误了饭点，还有最重要的两个东西——面膜和咖啡。”

“谢谢。”殷念笑了笑：“听上去挺恐怖的。”

“慢慢适应就会好起来啦。我这么说，主要是因为你的直接上司。”stella小幅度地指了指前面那间办公室的门牌——gm(general manager，即总经理)，而后说：“glacier flower，我们的冰川之花陆子栩。”

殷念听得背后发毛：“直接上司是什么意思？”

stella回答道：“意思就是你和祁宇一样，没有专属部门主管，如果有事，不需要层层上报，直接汇报给他就好。”

苍了天了！

殷念一口老血涌上心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的目光越过stella的肩膀，偷偷地瞄了一下那间办公室，此时里面并没有人，桌上有一个北欧风格的驯鹿摆台，两台巨大的电脑显示屏，以及成堆的文件。在殷念看来，这更像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地。

stella继续说：“你知道吗，许多新来的小姑娘看见陆子栩都两眼放光，纷纷怀抱当帅boss女友的梦想，可不到半年工夫，就被这个不苟言笑的工作狂吓得自动放弃。”

殷念浅浅地扬起嘴角：“哪有那么多王子灰姑娘的童话故事，现实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话音未落，就有人走出尽头的转角，迎面朝她们而来。看清是谁之后，stella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看吧，还是不能说人坏话。”

是陆子栩，他今天穿着羊毛质地的灰咖色格子西装，没系领带，内搭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开着，随意却不失沉稳。他似乎刚从茶水间回来，手里拿着一只保温咖啡杯，有束阳光打在他的左肩，似乎也倾慕般地留连不肯离去。

他也看见了她们，微微点头，算是问候。

stella笑道：“我把新翻译带来了，你需要约谈吗？”她似乎和陆子栩很熟，说话语气如同朋友之间的寒暄。

陆子栩看向殷念，双眼仿佛幽深不见底的湖泊。那一瞬间，殷念的身上像是过了电流，手脚都变得麻木，如果每天让她以这种状态工作，估计不出一个月她就得崩溃。

短暂的沉默后，陆子栩说：“不用，今晚六点有场chione的践行宴，你和我一起去。”

果然是工作狂，这就安排上活了，连个喘气的空隙也不给。殷念相当理解那些被陆子栩吓退的小姑娘，但表面还是听话地答应了声：“好的。”

stella举起双臂道：“bravo！祝你们把那帮清高的艺术家统统灌倒！”

陆子栩没再说话，而是径直走过她们身边。殷念有种错觉，那束透过玻璃的阳光似乎仍然跟着他，像追随他的一道影子，在夜幕降临之前极尽所能汲取零星温暖，最后带着满腹心事日薄西山，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