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堂双脚落地,双手负后。
如何望李家?
满眼风光,千古兴亡多少事,战未休,族内修士谁敌手!
李南就要横身挡在李北玄面前,但李北玄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别紧张。
李向阳和平伯等人也都下意识上前一步,李北玄右手抬起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大家也都停下。
李文堂和李北弘看在眼里,眼眸深处森冷更浓。
一个废了的李北玄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威望,真是超乎了他们叔侄的想象。这样的话,是不是更应该将李北玄踩在脚下,将他彻底拉下神坛,就连他站在神坛时所残留的威望都一并踩碎?
“你打败我?现在?”李文堂看着李北玄,一脸嘲讽,铸炉境大成气势直接碾压。
“李文堂。”
李南陡然大喝,铸炉境小成气势悍然迎上,虽不如李文堂,也绝不会凭由李文堂欺负李北玄。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一些聪明点的人知道李文堂打压李北玄的背后实则关系着李家祠堂那一张放在最高处的椅子。
李文堂兄弟对当年族长之位落到李文修身上颇有异议,只是李北玄辉煌的时候他们敢怒不敢言,李北玄废了,他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唐家和林家暗中联合了十几个家族对我李家虎视耽耽,刚才林省更是来羞辱我们李家。”
李南对抗着李文堂的气势,怒声说道:“以前有北玄震慑他们,就在刚才北玄更是当众斩杀林省那恶奴替我们李家涨志气,你们呢,你们以前在哪里,现在李家外患重重的情况下你们又在做什么?”
“哼,若不是他,我们李家会被这么多家族仇视,会有今天四面临敌的局面?”
李文堂怒哼道:“他现在都废了竟然还敢杀林家的人给我们李家惹祸,我看他不将我们李家害到灭亡都不罢休了……”
“李文堂,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平伯彻底忍不住了,怒吼声简直雷鸣,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文堂目光刷地一下盯着平伯,宛如两把利剑,“你一个管库房的小长老,敢吼我?”
“平伯。”
李北玄横移一步站到了平伯的身边,盯着李文堂突然咧嘴笑,道:“文堂叔,凡事总该讲点道理的。”
“道理?”李文堂哈哈大笑,“那你告诉我,当下是我的道理大还是你的道理大?”
李北玄刚才说过,道理大小,无非是拳头大小。
“明天!”
李北玄左手负后,右手轻轻地拂了拂衣角,道:“我们明天下午到祠堂比比谁的道理大,如何?”
李文堂双眼微眯,笑道:“这算是挑战我么?要是你的道理没我大呢?”
李北玄也是笑道:“如果你的道理大,我任由你处治。反之也是如此。”
“北玄!”
李南等人脸色皆变。
任由处治,那就是包括生命也任由人家处治了。
这不是一般挑战,是生死战了。
胜者掌控负者一切。
若是以前的李北玄,别说挑战李文堂,就算他挑战整个江州,李家都不会有人担心他。但现在的他确实失去了修为,丧失了修行根本,哪怕他之前强势杀了林省,也打败了炼气境圆满的李北弘,但大家都没能感应到他身上有真气波动,凭的只是身体力量,怎么可能打得过李文堂这种铸炉境大成的高手?
“北玄,不可冲动。”李南忍不住轻喝。
“叔,相信我。”
李北玄笑容自信。看着李文堂追问一句,道:“可敢?”
“呵呵……”
李文堂嘴角勾起笑意,道:“好啊,我答应你。明天下午你若能打败我,叔将命给你又如何?”
李文堂身形骤闪就出了库房,拉着李北弘离开。
李北弘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北玄,随李文堂离开。
李南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叹息。
风雨飘摇李家业,黯然轻叹满心愁,内忧外患,恶浪起。
李文堂和李北弘过了拐角,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拐角路边有几朵小花。
李北弘突然停下,脚正好踩在了一朵小白花上。
小白花被摧残。
弱肉强食的世道,残忍无处不在。
李文堂看了一眼李北弘的脚。
李北弘回头看不到库房,道:“叔,你打败他没意义,你又不可以真能杀了他。”
大家是一个家族的,而且又是亲人,李文堂又是长辈,他打败失去修为的李北玄真不是一件荣耀的事。如果打输了,脸面扫地。打赢后真杀了李北玄,更是引起李家众怒。
他觉得李北玄敢发起这个挑战,正是算好了这一切。失去修为的他战败是理所当然,若赢了,李文堂脸面扫地。
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挑战。
李文堂眼中却有狠意,道:“为什么不能杀?如果族长之位不让你爹坐,我就敢杀。”
李北弘身体微僵,眼睛眯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叔父为什么接受李北玄的挑战了!
目的就是为了族长之位。
或是说,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李北弘有一天能坐到族长的位置上,成为李家至高无上的第一人。
李文堂拍了拍李北弘的肩,道:“好好努力,我看好你。”
李北弘正想说什么,李文堂已经向右走去,于是他对着叔父的背影深揖到底。
李文堂跟李北弘分开后出了李家,不断改变方位,最后折回,进入与李家大院仅一街之隔的小院子。
小院子很普通,跟城中许多普通小户人家的院子没有什么两样。
院中有个老人在喂鸡。
李文堂向老人行礼,点头哈腰。
老人连眼光都不扫一眼。
李文堂毫不介意,或是早就习惯,从老人身边走过,进入大厅。
大厅布置也很普通,一张普通桌子,还有几张普通木椅。
李文堂一个人在大厅坐了一会,起身从侧门进入房间,推开房间的桌子,打开墙上一道暗门,连过三道石门后他进入光线略显昏暗的石室。
石室很干净,但空无一物。
李文堂不出声,静站着,垂手恭立,卑谦至极。
地板忽然向着墙角滑去,又有暗门出现,一朵白花从阴影里出现,渐渐变幻出人形。
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模样,身上素色衣衫显得有些大,鬓角插着一朵白色玉簪。玉簪头部偏大,末端尖利,雕有花纹,精巧玲珑,其形状竟是类似于一把短剑。
如此少女,若是走到街上,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出身稍好的小女孩。
然而她却是修行了千年的花妖。
李文堂跪下,恭敬道:“小的见过花仙。”
花仙双手负后,老气横秋道:“有何事?”
李文堂道:“李北玄明天下午与小的决斗。”
花仙眼中寒芒骤然迸射,道:“生死战?”
“算是。”李文堂将经过详细说出来。
“哈哈哈……”
花仙发出狂喜大笑,笑出眼泪,“好,很好,他战败后你将他带到这里来,我要生喝他的血,生吃他的肉。”
她恨李北玄入骨,她喜欢的那个人被李北玄杀了。
修行千年,修心千年,一旦动情,便是刻骨。
李文堂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花仙笑声骤止,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如此恨李北玄为何忍到现在没有出手杀他?”
李文堂点头。
花仙道:“我为杀李北玄急赶回江州后突然感应到了一个大敌人的气息,我一旦出手就有可能被盯上,所以在对方未离开之前不能妄动。但你放心,只要你老实替我办事,我答应给你的那颗辟府丹肯定会给你。”
“花仙大敌?”
李文堂脸现惊色。至于听到辟府丹的喜悦则是第一时间深藏到了心底。
花仙突然看着李文堂,静静地看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文堂再度跪伏,然后他看到了一朵正在绽放的小白花,眼瞳中猛地紧缩,浮现恐惧之色,然而他仍然不动,更是没有闪避的意思。
小白花突然拢成一团,就好像一个人五手指握起成拳重重打在李文堂胸口,将他打飞起来后小白花变成花藤将他缠住吊在半空。
花仙道:“想去找我大敌告密,只要我死了你身上禁制就可解?”
“不是,不是,小的绝对不敢有这个胆子。”
李文堂急急辩解,道:“小的对花仙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不敢有这个胆子,是因为你还需要我给你辟府丹。如果没有此丹,你就敢了吧?”
花仙冷笑连连,挥了挥手,妖风骤起。
花藤消失。
李文堂摔落到地面上,因为他不敢动用半点修为,摔得很重。
花仙身体变幻,变回一朵小白花样,退回暗处,暗门随之闭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许久后,李文堂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体,奴态十足的样子退出石室,最后离开小院子。
离开小院子后李文堂身体才站直,仿佛这一刻他才是李文堂,他盯着小院子的门口看,眼眸深处有厉芒闪烁,神情复杂。
他的修为实际上是铸炉境圆满,只是用花仙教他的秘术显示的是大成。铸炉境圆满便是有望开辟洞府了,只要得到花仙的那一颗辟府丹,他很有信心成功进入洞府境成为江州城最顶尖那个层次的大人物。然而有得有失。他得到力量的同时却失去了自由,被花仙下了禁制,永远像条狗一样忠诚她。
值得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现在很想杀了花仙恢复自由,这样,他拥有的力量才有意义。
“等吧,总有一天我能摆脱你。”
“李北玄,你一个废物,我一只指头就能压死你。但你明天下午会不会死,就在于你那个父亲肯不肯让出族长之位了。”
“我虽不是族长,李家却由我掌控。”
“总有一天,我就是江州的第一人。”
李文堂抬头看天。他有大野心,他要成为江州县城的天。
江州县城的天此时很黑。
李北玄刚好从库房回到住处。
李家后院很大,由许多独立的精致小院子组成。
李北玄家住的就是其中一个院子。
小院闲窗冬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云催薄暮,寒风迎雨弄轻阴。
黄味欲落恐难禁。
“少爷。”
老仆人梅婶正在扫院中的落叶。
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底下有石桌石椅,夏天里,李北玄一家常在树下乘凉,从水井里捞出一篮子"冰"镇瓜果,边吃边聊。
“梅婶。”
李北玄恭敬地喊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爹和娘还没回来?”
梅婶道:“最近客栈事多,姑爷和小姐一直在那边很少回来。但你放心,会没事的。”
李北玄轻轻点头,然后走进自己房间。
门关上。
李北玄将符纸和朱砂、符笔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平伯找遍了库房,最终找到了二十张符纸。
“以后得让平伯多购置,而且要购置品质最好的才行。”
李北玄铺开一张符纸,提笔画符。
胸中翻锦绣,笔下走龙蛇。
他胸有成竹,画了十六道聚雷阵符和四道神行符,总共也只是花了半个时辰左右。
符成,有灵气缭绕。
将笔放下,将符纸叠起。
“虽然品秩低了点,但勉强可用。”
李北玄将符纸揣进口袋急急出门。
梅婶已经扫完院子在洗衣服了,觉得奇怪,都快要下雷暴雨了,怎么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