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干衣,清玄走了出去。师父应该又去给娘上坟了,去后山的小路雨后变得更加湿滑,这样的天师父还去,清玄知道师父和母亲的情谊极深。多少年过去了,齐越总是隔几日便去清玄母亲坟前上香,清玄对师父与母亲的事情很好奇,只是齐越从不曾向她说起,只告诉她,她的母亲——姜莹君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走到一半,清玄看到齐越从山上下来了,她清瘦的身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师父,您慢点。”清玄上去扶住齐越。
“你回来了?事情做得顺利吗?”齐越笑着看向清玄,眼中那落寞之意还没隐藏干净。
“很顺利,只是那夫人着实看着可怜,我觉得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她。”小小的山路容不下两人并排走,清玄退到了齐越身后。
“为师曾经告诉你,做我们这种营生的是讲不得感情的,你可明白?”齐越走在前面,道袍湿了大半。“若有感情,你便会有顾忌,容易让自己陷于危险境地。”
“是,师父,清玄知道了。”齐越说的是对的。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造化,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交代,拿到自己的酬劳,其余的就看天意吧。”
清玄一直觉得师父不是一般人,为什么会待在这小小卧龙山,建一座没什么香火的“竹子庵”,对外以道姑示人。走到庵门前,里面走出一人,对齐越恭敬的行礼,“主子。”
“卓羽,你也回来了。”齐越看着她,“说过别这样称呼我,为何总是不改?”
“卓羽不敢。”清玄印象里卓羽一直对师父恭敬尊重。
“进去吧!”齐越迈过门槛。
“卓羽姑姑。”清玄靠了过来,抱住卓羽的胳膊,“一路辛苦了。”
“小丫头片子,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卓羽摸了摸清玄的头,已经比自己高了。
“那是当然,麦婶做的饭菜好吃啊!”不说吃还好,刚才回来只喝了碗姜汤,此时肚子空空荡荡,更是饿的难受。“好饿啊!”
“谁在喊饿呢?”院子里麦婶看向清玄她们,“快去洗手,饭都好了。”
清玄欢快的跑过去帮着布置碗筷,回过头对卓羽说道:“姑姑,此去一路可还都顺利。”
“恩,都好,东西我都送到你师父房里了。放心吧!”卓羽洗了两把手对清玄笑道。
饭桌上一共做了五个人,这就是“竹子庵”里所有的人。今天的菜很丰盛,麦婶还做了一条鱼,因为并不是真正的道姑,所以也并不需要真的食素。一桌人都没有动筷,只有齐越先动筷剩下的人才会动筷子,所有人都很敬畏她,就连平时总喋喋不休的莲姨在齐越面前也变得乖顺。
“大家都吃吧!”齐越加了几根菜放到碗里。
大家这才纷纷拾起碗筷吃了起来,麦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清玄碗里,“这鱼都放桶里养了两天了,你再不回来恐怕都瘦的没有肉了。”从小到大麦婶总会吧最好的都留给自己,清玄对她撒娇般的笑着。
“清玄,你看看,只有你回来她才会做顿像样的饭。”莲姨抱怨的说,筷子却不曾停下。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没有人做饭,难道你整天喝的西北风啊。”这两位凑到一起永远说不到一块儿。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齐越也露了一丝笑容。
用过晚饭,清玄来到齐越房里,卓羽也在。桌上摆着几个小瓷瓶,“师父,这些就是…”清玄看着齐越。
“是,这就是卓羽从南疆带回来的药,我再配几味进去,两天后应该就可以了。”
“谢谢师父,谢谢卓羽姑姑。”清玄向两人行礼。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为师也不希望你因为失去她儿痛苦。”齐越眼中有一丝悲哀。
回到房里,清玄端着一碗药坐在花月锦床边,“锦儿,师父在为你配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将花月锦扶起来靠在摞起的枕头上,清玄舀了一勺药送到她的唇边,“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自己争争气,把药喝了。”
花月锦的唇微微动了下,清玄高兴极了,急忙将药轻轻地喂进她的嘴里。尽管很努力的吞咽,大部分的药还是从嘴角流了出来。清玄为她擦拭干净,将花月锦放平躺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冰凉了,应该是暖玉的作用。清玄想起了那个清雅的女子,五日后便是她命运改写之时。
晚上清玄和麦婶睡一屋,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从来都被麦婶带在身边,“给你讲个故事吧?”麦婶为清玄掖好被子。
“好啊,但是我不想听山鬼抢媳妇那个。”小时候睡觉前麦婶都会为她讲个故事,麦婶是个平凡的村妇,不懂什么大道理,所以只会讲那些孤魂野鬼的民间传说。
“都这么大了,还害怕啊?”把自己的被子也铺好。
“我都这么大了哪还会害怕,是您讲的太多回了。”清玄钻进被子只露一个小小的脑袋,对着麦婶笑,“耳朵已经听得长茧了。”
“对,清玄长大了。”麦婶笑的慈爱,“都懂得气你麦婶了。”
麦婶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清玄懂事一些的时候从莲姨那听说的。麦婶年轻时,家里人安排她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屠夫。成亲后,才发现那屠夫好赌,赢了钱还好说会买些好吃的回去,若输了麦婶便要遭罪,拳打脚踢经常让她身上一片青紫。麦婶是个传统的女人,认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她是认命的。他那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这她也是知道的,她不敢说什么。
成亲两年后麦婶怀孕了,她因为有了孩子,她男人不像以前那样打她,却也不是不打,总归是比以前轻了许多。
结果麦婶生了个女娃,她男人大为失望,动辄冲她们母女“赔钱货”的侮辱,在家的时候更少了,总往相好的那跑。那男人没再给麦婶母女两钱,麦婶没办法背着两个月大的孩子,从街坊那里拿一些衣服回来浆洗,艰难度日。
一日她男人回来了,脸上青肿,看都没看她们母女一眼,便倒在炕上睡了。尽管她男人对待她并不好,麦婶还是高兴他回来了。她把睡着的女儿放在炕头,自己提着篓子去河边洗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