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犹犹豫豫地退出房门,抬头一看门号,没走错啊。
门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淡道,“进来。”
是沈大爷的声音没错。
阿阮重新走进去,关好门,见那个陌生男子向自己走来,才发现这人穿着沈寒璧的衣服。
“……沈、沈大爷?”阿阮犹疑地唤了一声。
陌生男子不答,径直拿过阿阮手中的衣服。看这架势,阿阮确信是沈寒璧无疑了,随后才在心中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吧?
目光在沈寒璧那张陌生的脸上游移,很想大着胆子摸一下,又怕摸完之后小命不保。
沈寒璧拿起其中一套男子的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好出来之后,长褂飘飘,俨然一副书生打扮。
见到阿阮,那张陌生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冷意,“去换衣服。”
“哦哦,好的!”阿阮拿起裙子去了侧间,不多时,扭扭捏捏地出来了。
沈寒璧叫她买的是一身书生的长褂,与一身女子的衣裙,此时她穿着那套衣裙,只觉万分不自在。
她在仙客来当伙计时,成天穿着伙计服,仙老板小气巴拉的,自然没有给她买过裙子,眼下她头一回穿裙子,只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沈寒璧低头正喝茶,抬眼见她走出来,动作一顿。
阿阮脱下伙计服,穿上翠色的百褶裙,青丝如瀑,亭亭玉立,宛如翠叶新露般清新灵动,见他望来,不自在地一笑,眉眼弯弯,仿若清风徐来,且眉目中有三分似曾相识之感。
沈寒璧心中为这份熟悉感划过一丝诧异。
“怎、怎么样?”阿阮提着裙摆,忐忑问道。
沈寒璧不答,掏出一块面巾递过去,“蒙上。”
阿阮依言照做。
沈寒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淡淡道,“今日是藏刀门门主段齐云五十岁的寿辰,等会儿我会带你一起登门赴宴,我如今是江湖中号称‘病书生’的林枫,你是我妻子阿云,林枫生性善妒,不准妻子在外露面,故而其妻在外时常以纱巾覆面。”
说完见阿阮一脸迷茫,眉头一皱,目露嫌弃,“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阿阮忙不迭点头。
“等会儿你若说错一个字,我便当场断你一根手指。”
阿阮立刻眼泪汪汪,“那你再说一遍吧!其实我没记住!”
沈寒璧静静地盯着她,直看到阿阮忍不住要抱紧沈寒璧的大腿跪地求饶时,才平静开口,“算了。”
阿阮不敢问这句“算了”是什么意思,她方才不过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没记住那段话,眼下忐忑,更加不敢开口。
她委委屈屈地跟在沈寒璧的身后,出了门后,沈寒璧的气质立刻改变了,原本冷淡森然的强大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宛然成为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书生,行走间带着三分病弱。
他握拳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夫人,走吧。”
阿阮被这声温柔得要滴出水来的“夫人”吓得浑身一抖,目露惊诧,瞪着沈寒璧仿佛见了鬼。
在接收到沈寒璧温柔的眼神背后隐隐露出的威胁时,立刻回过神来,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好的。”
沈寒璧保持着那个温柔怜爱的表情,曲起了自己的手臂,示意阿阮挽上去。
阿阮觉得自己仿佛在做噩梦,战战兢兢地挽住了沈寒璧。
两人并肩往外走,沈寒璧侧过头凑近阿阮,面带温柔的笑意,低声威胁,“你若再发抖,今日便不必去了,我直接在此废你神识,教你终生不必踏出这道门。”
阿阮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条件反射就要涌出一泡泪水,又硬生生忍下去,委委屈屈地靠近沈寒璧,装起他的夫人来。
两人状若亲密地走出客栈,沈寒璧轻车熟路地带着阿阮穿过几条街巷,直到前方隐隐传来一阵喧嚣声,拐过街角,便见前方一座气派俨然的大庄子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此刻门口已是门庭若市,进出许多江湖人士,几名赴宴的侠客与沈寒璧擦肩而过,其中一位中年人认出沈寒璧,立刻停下步子拱手笑道,“林兄,别来无恙啊?今日也是来参加段门主的寿宴的?”
沈寒璧亦拱手回礼,温和地笑道,“赵兄别来无恙?在下正是来参加寿宴的。”
“那便一起进去吧。说起来林兄三年前携妻归隐江南,可是许久未露面了,看来还是段门主的面子大啊。”
“哪里哪里。”沈寒璧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带着阿阮与这几人同行。
一行人与门口小厮打过招呼,下人领着他们进入庄内,沈寒璧目光扫过门廊的一应装饰,不动声色地问道,“赵兄,今日是段门主的寿宴,为何我见这庄内还挂着喜事的灯笼?”
“林兄你是初来扬州吧?段门主近日娶了一房新姨太,喜事恰好临近寿宴,这灯笼想必是还未来得及撤下。”
同行中有人接话道,“据说是在酒楼遇上了这位夫人,奉酒时不慎打翻了段门主的杯酒,却促成了这桩姻缘。”
“我看段门主真是宝刀未老啊,哈哈哈哈。”
几人说着便笑了起来。段门主年轻时便生性风流,年逾五十还能在酒楼春心大动,自然引来一干江湖中人的私下调笑。
但段齐云毕竟是一门之主,一行人等踏入大厅后,便立刻收敛了神色,各自上前恭敬地说起祝词来。
阿阮挽着沈寒璧,站在人后,悄声打量起大厅来,见上首坐着一人,估摸就是藏刀门的段门主,身侧还围着几名随从,与笑容满面的门主不同,几名随从皆面色警惕地注意四周的情况。
沈寒璧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段齐云身手不弱,五十年的内力算得上深厚,并非可轻易遭人偷袭,应当不至于如此警惕才对,如今却仿佛在忌惮着谁似的,有些反常。
前面几人已各自说完祝寿的贺词,轮到沈寒璧时,他悄声附在阿阮耳边道,“别说话。”然后领着她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