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沫一眼里的慌乱,傅行止大手一伸,拇指钳住陆沫一的下巴,微微使力,逼着她抬起手对上自己的双眼:“看着我,不要躲避。那时候天天黏着我,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小女孩,现在离我那么远,还不记得我这个人。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一一。”
陆沫一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甚至没有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么亲密。
一一,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们是天差地别啊,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傅行止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逼问道:“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不等陆沫一回答,又在她耳边加了一句:“想不起来是要受罚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脖颈处,陆沫一害怕他再次亲近自己,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会是沈让哥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沈让哥哥和你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啊……”
“哪里没有?”
傅行止看她那么抗拒自己的亲近,也不恼怒,让她离自己远了一点,当然她还坐在他的腿上。
他诱哄似的,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一一告诉我,我们哪里不一样。”
“沈让哥哥姓沈,你姓傅。而且,沈让哥哥脊椎患有很严重的疾病,根本不能直立行走,而你……”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整个人如同遭到雷击,石化在当场。
傅行止在别人的记忆里也是脊椎重度畸形患者。
难道说,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面前这个儒雅腹黑,睚眦必报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小时候经常黏着的沈让哥哥?
看到她眼里盛着满满的震惊,傅行止放低了声音,双眸紧紧地凝视着她,无比温柔地开口了,“一一,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是第一个愿意主动靠近我的女孩。从小别人都把我当异类,他们都害怕我,讨厌我,或者可怜我。只有你,从来不把我看作怪物残疾。”
当时他还很小,起初也很想找小朋友一起玩,可是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甚至会有恶劣的孩子用东西打他,欺负他,嘴里不停地咒骂他是怪物。
他那时不明白,自己并没有伤害他们,为什么会被打?
等他懂事了,知道了“怪物”两个字的意思,他就明白了,也就不愿和别人交流了。
因为身体原因,他时不时需要做手术,母亲也担心他在学校不方便,便给他高薪聘请了老师。
母亲经常说他的父亲有多么负心薄情,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必须有所成就,要以后夺回失去的一切,才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母亲对她是异常严厉的,他如果丝毫退步,学习上一点懈怠,就会被母亲用鸡毛掸子痛打。
她一边哭一边骂道:“让你不争气,让你不争气,你这样以后要怎么回去?你只会让你那个没良心的爸爸认为抛弃你是正确的选择。”
鸡毛掸子打在身上真的很疼,他却一声不吭,等到沈母停手,他身上已经是青紫交错。
十三岁的沈让已经很高了,却还是佝偻着背。
他的性子还是一样的冷,每天不会超过五句话,这样孤僻的他终于引起了母亲的注意,但他不以为意。
直到有一天,他看树上的鸟儿闹得正欢,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母亲很久没有看到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当即买了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给他喂养。
那只金丝雀真的很漂亮,毛色鲜艳多变,声音婉转动听,对沈让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在意的是,只有这个小家伙不会嫌弃他。
又一次给它喂食,沈让看它孤零零地待在笼子里,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既然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如果打开这扇门,它还会不会留下来陪自己呢?
这样想着,他的手也顺应心意将鸟笼的小门打开。那一瞬间,金丝雀的眼睛里有了光芒,扑腾着翅膀就要起飞,沈让眸子里掠过杀意,下一秒,活蹦乱跳的金丝雀被夹死在那扇门中。
这一幕被母亲看在眼里,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沈让。没过几天,他被送到了一个精神疗养院。
疗养院在一处山清水秀的郊区,后面是一条河岸,旁边开着大片紫色的小花,一株一株的十分美丽。可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另一座压制他的牢笼。
他明白,在自己母亲眼里,他同样是个行为异常怪物。
他并不生气,只是愈发阴暗了。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疗养院里,他遇到了陆沫一,她就像是一缕灿金的光芒,照进了他荒芜死寂的生命里。
那时,他终于明白米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本所写的那句‘我本可以忍受暗黑,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是什么意思。
听着他少有的坦诚出自己的过往,陆沫一认真地地瞧着他,视线从他的眉眼,鼻梁上仔细审视而过。
眼前傅行止的俊美模样和记忆中那个阴郁少年的模样逐渐融合,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激动的抓紧了他的双臂,“真的,真的是你?”
他,真的是沈让哥哥!
“是。”傅行止郑重地点头,直视进她的眼中,轻柔的声音里满是温柔与坚定,“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一道明媚的光,照耀进了我阴暗的生命。”
他话语微顿,语调变得更加温柔,“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名字。每次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还有一个叫陆沫一的女孩在等着我。我要去找她。我给她我能给的所有。”
他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钳在她下巴的手指缓缓移动,转而摸上她白嫩的脸颊,“幸好,老天对我还是有一丝仁慈的,终于让我找到了……你不知道,当你签下那份契约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只是没想到……”他话语一顿,手指在脸颊惩罚性的捏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这个小笨蛋,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还如临大敌一样排斥我。”
她脸颊一红,尴尬地解释:“我……你变化这么大,我那个时候又紧张害怕,身上难受的快要疯掉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想得到你就是那个沈让。“不过,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姓傅,而是叫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