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邗姜板着脸出殿,内心早已做出决定。
似乎没瞧见吕邗姜的愤怒,诸公子们还在开玩笑般地打趣道:“邗姜妹妹,君父这样重视你,真教人羡慕啊!……等着你的选婿呢!莫让哥哥们失望啊!”
吕邗姜一言不发地行礼,正想快步地离去,却听公子黔有意无意道:“毕竟是庶女出身,替她择个夫婿已是给够她面子了……还有甚么不知足的?一而再,再三而地推脱,生怕咱们不晓得她被吴王抛弃了么?”
“她就喜欢垂死挣扎。”公子驹附和地说,“年轻的不要,那就塞给她老的,看她还敢不敢嚣张……不过仗着君父多看她两眼罢了,她就恃宠而骄,自以为是——说到底,不管她认不认命,终归是要嫁人的。”
“说得是。”公子黔挑衅的声音越来越远,“嫁谁不是嫁?——邗姜妹妹可比思姜妹妹好太多了……至少邗姜妹妹不必嫁给那个杞国老儿……”
“公子黔,你……”公子阳生怒不可遏。
以上,诸公子们争吵再如何激烈,也已与吕邗姜无关了。
吕邗姜发狠地心想:庶女就必须认命么?——死也不认命!
她决定了——
她要前往吴国!
她要见到吴王!
她要亲口询问吴王,当初的情谊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并且——
她宁可嫁给吴王作小,也不想嫁给那些大臣——嫁给吴王作小固然受气,可嫁给那些大臣,将来可要丢命!
她绝对不允许!
所以,吕邗姜急匆匆地返回居住之处,喝退侍女侍从,亲自收拾行李,兀自地忙忙碌碌,不准旁人打搅——
这可急坏了侍女们。
屋外,秋诗急道:“姬子又怎么了?”
秋必道:“等姬子收好东西,咱们再去问一问?”
春言道:“恐怕问不了罢?——没瞧姬子回来后可凶了,都不待见咱们。”
冬多道:“咱们打起精神,看住姬子,免得姬子又要做出甚么傻事。”
老夏不知去了哪里,好几天也寻不着他的身影——
貌似吴国使者们走后,老夏便失了踪影。
吕邗姜浑不在意,仿佛知晓老夏的去向……
十有八成,回了吴国罢?
屋内,吕邗姜将金箔细软收拢好,塞进包袱里。
将包袱往肩上一背,吕邗姜又换上粗布绵衣,摇身一换,换成齐国的普通平民。
推开门后,吕邗姜背着行李,站在侍女们的面前。
“我要去吴国,你们不必管我。”这话足够任性,吕邗姜说罢,抬脚便走。
侍女们吓坏了,齐齐地抱住吕邗姜,不让她走。
吕邗姜喝道:“放手。”
言罢,吕邗姜用力地挣脱。
侍女们不敢放开吕邗姜,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可怜兮兮地求道:“姬子,要走便带大家一起走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秋必会驾车!”“您一个人出门,即便君上放心,咱们也不放心啊!”“姬子,不要丢下秋诗……”
吕邗姜见罢,叹道:“行了,别哭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赶紧收拾东西。”
侍女们大喜,连忙各忙各的去了。
如此轻松地支开侍女们,吕邗姜都不敢相信,好在她也机智,连忙抽身地跑了。
所以,等到侍女们用最快的速度打点一切,跑来一看,自家姬子早已不见踪影。
“姬子——”四名侍女们头大如牛。
“怎么办?怎么办?……”秋诗急得团团转儿。
秋必建议道:“不怎么办,告诉君上罢?”
春言道:“得告诉君上,但也得派个人追寻姬子的行踪……想必姬子还没走远?”
冬多道:“甚好,我去追姬子,你们看着办。”
说罢,冬多拎着包袱,追吕邗姜去了。
秋必道:“秋诗,你去找老夏!找到老夏后,让他去找姬子!”
秋诗不满道:“凭甚么是我找老夏啊?”
秋必瞪了秋诗一眼,怒道:“让你去就去!”
秋诗小脸通红,丢下包袱,小跑离开。
秋必又对春言道:“你去告诉君上罢?——我么,就在这里看着?”
“好的。”春言起身,放下包袱,匆匆地走了。
眼见众人散开,秋必将大伙儿的包袱放回各自的屋里。
尔后,秋必也悄悄地跑开。
君殿——
“大王,邗姬私自出宫了。”殿内没有外人,一脸严肃的侍女,竟是温顺听话的春言,“婢子没有看好邗姬,还请大王惩罚。”
“邗姜啊邗姜……你啊!”齐王沉下脸来,“果然太年轻了么?做事怎地不分轻重!传寡人之令,全城通缉,把她毫发无损地押回宫里!你去叫林画师过来,让他在两个时辰里多画几幅邗姜的画像,免得他们认不出人来!”
“是!”春言领命,慢慢地退开。
齐王伸个懒腰,又道:“田统领何在?”
“在!”田穰苴从殿内某个角落里走出。
齐王道:“你也听见了罢?”
田穰苴低头不语,老老实实地保持行礼的姿势。
齐王再道:“你看过邗姜,认得她那张脸,是么?”
田穰苴道:“是的。”
齐王便道:“很好,寡人命令你一同去找罢!”
“……是。”田穰苴一顿,又问,“需要大张旗鼓么?”
“想要不动声色,怕也不易了。”齐王摇了摇头,“画像一贴,全城警戒……也罢,你只管拿人,把她安全地抓回即可。”
“属下明白了。”田穰苴转身走开。
阳府——
“公子,邗姬私自出宫了。”武艺最好的秋必快言快语,恭恭敬敬地望向公子阳生,“接下来婢子如何行动,还请公子下令。”
公子阳生冷声道:“好个吕邗姜,没事找事——传本公子之命,你就安心呆在那里,莫要乱动,以免身份泄露……对了,你出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罢?”
“公子放心,没人看到。”
“那就好。”公子阳生挥了挥手,“你该走了,记着不可露出端倪。”
黔府——
“公子,邗姬私自出宫了。”性格跳脱的秋诗一脸煞气,全然没有平日的欢脱。
“邗姬出宫?”公子黔皱了皱头,“她为何要出宫?”
秋诗道:“邗姬说她要去吴国……”
“吴国?……”公子黔一怔,继而大笑,“她想离开齐国么?”
“那是好事呀!”吕瑞姜忽然插话。
公子黔神色一敛,喝道:“瑞姜,谁准许你进来的?”
“有何问题?”吕瑞姜把门推开,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谁让你没把门上锁。”
“你……”公子黔怒气冲冲,“出去!不要让为兄再说第二遍!”
吕瑞姜翻个白眼,威胁道:“你再赶我走,我便告诉君父去,我和君父说——”
公子黔脸色铁青,捂住吕瑞姜的大嘴,顺便把门一踢,便听“咚”地一声,门被关上——松开吕瑞姜的嘴巴,公子黔满脸不快道:“你来做甚么?”
“这就是邗姜身边的探子么?”吕瑞姜不答,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秋诗,“邗姜好可怜,身边就没几个老人,全是二五仔,活得真够辛苦。”
“你又在胡言乱语甚么!”公子黔恨不得堵上吕瑞姜的臭嘴——要不是看在同父同母的份上,他早就掐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亲妹了……真是搞不清楚,曾经厌恶吕邗姜的妹妹不知何时,忽就对吕邗姜和悦了。
吕瑞姜笑嘻嘻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不会乱说的,但是……”
“但是甚么?”公子黔忍气地追问。
“我要帮助邗姜姐姐——”吕瑞姜义正言辞说,“她不是想去吴国么?——那就帮她一把呗?”
“甚么?”公子黔哑然。
“没甚么。”吕瑞姜双眼放光,一蹦一跳地出屋,“你们别管邗姜姐姐了,她就交给我来办罢!”
公子黔无语,挥退秋诗,让她回去继续地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