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荏用过了晚膳便直奔了自己的房里,钟嬷嬷此时正在房里替她收拾被褥,见意荏跑进来慌抱了她放床上,替她脱去了鞋袜,因屋子里放了暖炉,钟嬷嬷将意荏脱了精光任她一骨碌滚进床铺里面去。
意荏以为钟嬷嬷会就此歇下陪同她,没想到她起身就熄了半盏烛火,意荏立马不安生了起来,从被褥里起了身,低唤,“姨母?你不陪同意荏吗?”
意荏倒不是胆小,只是初来府上凡事都不习惯,这屋子这样大,晚上熄了烛火她就只能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了,夜这么黑,万一落下来什么可怎么办?
“府里有规定,少爷小姐五岁后就不能遣人陪着歇息了,老爷也是想自小磨炼各位少爷小姐的胆量。”钟嬷嬷说着替她掖了被褥就往外走,一打开门,竟从外面跌进来个裹着被褥的肉球,原是三小姐意遥。
钟嬷嬷惊问,“三小姐,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来寻意荏歇息,钟嬷嬷你去禀报我娘亲,就说以后我要同意荏歇在一处!”意遥我行我素地往屋里面去,一骨碌爬上了意荏的床。
意荏突然就生出了对意遥的感激之情,连同白日里她把自己当活靶子的事都不计较了,立马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个坑位给意遥。
“三小姐,这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吧。”钟嬷嬷为难的说道,她素来是知晓意遥的脾性的,这小魔女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
“娘亲若是不允许,那意遥就没天晚上偷着上这儿来,要是冻着生了病可怪不得我,钟嬷嬷你不是娘亲面前的红人么,该怎么说你心里应当有数吧。”意遥小脑瓜子机灵得不行,说得钟嬷嬷一愣一愣的。
于意荏来说,钟嬷嬷是长辈自然说得,可于意遥来说,钟嬷嬷只是个奴才,这奴才哪里能违背主子意思做事。
见钟嬷嬷仍在犹豫,意遥又佯装打了个哈欠,拿被褥将身子裹得密不透风的,作势要睡去,“我困了,明日还要去学堂,若是没歇息好,怕是”
“奴婢这就告退。”钟嬷嬷领会了她的话中意,立马低下头掖上了门离开。
屋内的烛火还剩半盏,刚刚好,昏黄的,暖洋洋的。
钟嬷嬷一走,意遥又神气活现起来,将自己脱得跟意荏一样光溜溜的,只剩个粉肚兜。
两人相挨着躺下,意荏眼皮子一沉就想睡了,意遥却话多得不行,贴在意荏耳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意荏,白日里的事你别怪我,我是为了能早日闯荡江湖才需要勤加练习的,不过大哥哥也早已说过我了。”
“三小姐,意荏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什么是闯荡江湖?”意荏小小的脑瓜里蒙蒙的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这全是意遥从市井上偷学来的。
“闯荡江湖是很有趣的事情,大约日后会有很多人尊我为大侠,拥戴我,而我也不用被娘亲逼迫着一定要学女红刺绣诗书之类的东西。”意遥侃侃而谈起来。
意荏也全无了睡意,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眨着,对意遥的理想不禁艳羡起来,“你说的好像是挺有趣的,那日后我能不能与你一道闯荡江湖?”
“你手无寸铁怎么闯荡江湖?”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意荏不由地沮丧了起来,自己这是被意遥给嫌弃了么?
“你可以学点招式,我的招式都是偷师大哥哥的,意荏,我大哥哥不紧书读的好,连武功也是上呈的,他会飞檐走壁,还能一手撂倒好几个壮汉。”意遥一提起千殊情绪就激昂了起来,虽听起来像是在吹牛,意荏情愿相信那是真的,那个大少爷看起来的确就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可是,我娘亲曾说女儿家要贤淑,不得舞刀弄枪的,日后要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现在的意荏自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照搬长辈的话而已。
意荏话音刚落,千意遥就转过身去作势不理她,小嘴里侃侃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算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嫡母还叫我陪你去上早课呢。”意荏叹了一声躺平在枕上闭上了眼睛。
而意遥,一听说要上早课更是憋屈得不行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自己的江湖梦。
这是意荏在千府的第一晚,结识到了千家三小姐千意遥,睡得极其踏实。
由于前夜里说了太久的闲话,次日姐俩就个顶着一对儿乌青的黑眼圈去了学堂里。
学堂里依旧是少爷多些,女儿家不过三五个,千意遥不是睡觉就是叠了纸球趁先生不备往先生身上袭去,倒是意荏启蒙晚,又长久的不通诗书,几乎听不懂先生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儿也支着下巴瞌睡起来。
姐俩不知睡了多久,先生一堂课都快散了。
这时学堂里却来了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此人觑了眼趴在几案上睡得鼾声迭起的千意遥,然后臆测着千意遥身边的意荏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径直走过去,凝视着意荏那张迷糊酣睡着的小脸,拿着毛笔不由分说就往意荏脸上抹去。
谁让整个府邸上下都在相传他千异的命是这个看起来又笨又蠢还很不好看的臭丫头捡回来的?
这种说法让他极其的不悦,就像是他现在的这条命是这个臭丫头的,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墨水冰冰凉凉的,意荏很快被扰醒,一睁眼眼前便是那张大病初愈的苍白病容,并且以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苦大仇深的眼神瞪着她。
她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等到冷静下来,才想起这张熟悉的脸正是那日在床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千家二少,千异。
他这是.痊愈了?意荏想着自己怎么着都该问候下他,于是微微一笑,道,“二少爷安好,二少爷这是身体无恙了?”
千异以为她下一句就该邀功了,“哼”了一声别过了头不打算理会意荏。
意荏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毛笔,联想到刚刚自己脸上的冰意,意荏瞪大了瞳孔捧着自己的小脸一顿胡摸,竟沾了一手的墨迹,她当即惊叫了起来。
学堂里其他家的少爷小姐则是一味的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