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西厢房内此时依旧是乱哄哄的一堆,千老爷子只留了两个大夫下来照看次子,想来是已做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算了,百凤仪趴倒在儿子床前,除了哭便再不能说出其他话来。
晚些时候正房那里的三小姐下了学过来了,也是一口一声“二哥哥”的叫着哭,千家老爷子后来伤心地血气上来,险些栽倒,多亏大夫人扶着。
“雅慧,你写书叫殊儿回来,到底兄弟一场,让他也送送异儿。”
“是”
他不忍将床上奄奄一息的千异看进眼里,只得吩咐二房及身旁的丫鬟,“异儿那里,凤仪你遣几个丫鬟替他清洗清洗梳理体面。”
话音未落,三小姐千意遥却哇地哭嚷起来,“爹爹,娘亲,我不要二哥哥走,二哥哥向来最懂得讨我开心,我不要二哥哥走”
“意遥,过来!”钟雅慧开口立马唬住了千意遥,将她从二少身边拉扯过来,道,“你二哥哥需静养,意遥不可吵嚷。”
千意遥便噤了声,只敢低低地呜咽了。
千老爷子觑了爱女一眼,逝子之痛堪比剐掉一块心头肉,叹道,“雅慧,让她到异儿面前哭哭尽尽哀思吧。”
钟雅慧这才放了千意遥去,千意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二少床前,泣得满脸皆是泪光,那双水眸都肿起了好几分。
百凤仪哭,她也哭,那些贴身伺候二房的丫鬟也抹泪抹得厉害,整个府邸里就像是抽光了灵魂气一样,所有人都蔫蔫的。
此时,千意遥却一抬头瞥见了方才荏儿放在二少手里的物什,她拉扯着二房的衣摆叫她去看,二房抽噎着掰开千异的手心,原是个如意金锁
“老爷,你瞧,这是什么?怎会在我儿手里?”
所有的注意都被那一颗小小的如意金锁给吸引住了,钟雅慧立刻猜测起来,“老爷这是不是那个小丫头的?”
“你且拿来看。”千翰进招了招手,千意遥立刻从百凤仪手里接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向千翰进跑去,奈何刚跪得有些久了,千意遥一个站不住就跌了下去,连带着那如意金锁也摔在了地上成了两半,其中不知滚出个什么物什。
“怎这样不小心?”钟雅慧赶紧去搀爱女,心疼得不行。
千意遥却被那滚出来的一颗小黑丸子给引去了目光,她指着那东西叫道,“爹爹,那金锁里有东西。”
“快呈上来。”
“是。”钟嬷嬷上去拾了丸子交予千翰进。
千翰进眯着眼细细打量却看不出个所以然,百凤仪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毒药,老爷快放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千翰进戒备了起来,刚巧屋里还留了俩府上的大夫,赶紧遣过来叫两人看看。
“你们瞧瞧,这可是毒药?”
那两个大夫又是端详又是嗅味道的,相视一眼后,神情竟缓和了不少,奉手作礼说道,“回禀老爷,这是二少爷有福气了,这可是苗疆的奇药,能治百病。”
“可当真?”千翰进立刻展了愁眉。
“当真,老夫多年前曾见过一颗,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意遥破涕为笑,格外雀跃地拉着娘亲的衣服,催促道,“爹爹那赶紧给二哥哥服下吧,二哥哥有救了!”
“对对,大夫,你快去给异儿服用。”千翰进连连嘱咐大夫,可百凤仪却是一举挡在了床前,大张起了手臂。
“慢着,老爷,那是小叫花子的东西,不干不净的,万一给异儿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大夫为难的望向千翰进,千翰进再次思虑了起来。
倒是一向不怎么发话的钟雅慧又站了出来,言语里不乏对百凤仪的蔑视,“异儿的状况已经是最遭的了,妹妹何不让大夫试试?万一耽误了异儿的救治时机,最痛心的也是妹妹才对吧。”
钟雅慧这算是一语中的了,话虽不中听,可百凤仪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个理。
千翰进也不再犹豫,示意丫鬟将百凤仪拉到一边去,令道,“大夫快尽力医治二少爷。”
“是,老爷。”大夫掬着身子到了二少床前,将药丸子研碎了喂到千异嘴里,千异尚有吞咽的能力,大夫看着他喉咙滚动咽下了药,转而回禀千翰进与各位夫人,“老爷,今夜于少爷来说是关键的一夜,请夫人务必要守着少爷,直至烧退,老夫就在外屋连夜等候。”
“嗯”千翰进沉沉应下一声,一颗心算是半落了地,道,“那今夜我便与凤仪在此守着千异,雅慧也忙了一日,回房好生歇着。”
“爹爹那我呢?我想陪着二哥哥。”
“先生吩咐的诗书可背了,意遥,你的心意二哥哥领了,你还是去你娘亲屋里研习功课吧,莫等到先生问起来,一个字也答不上。”
“爹爹”千意遥不满意的嚷嚷了一句,只得作罢。
千翰进就此遣散了府上的人,各归各处,各司其职,只不过偏又叫住了钟嬷嬷一人去了隔壁屋里。
“老爷?”钟嬷嬷饶是府上的老人也猜不透千翰进是为了什么刻意避开两位夫人。
只见他悠悠转过身来,从广袖里拿出一物,正是方才的金锁,只可惜成了两半,他叹了一声满是愧意的说道,“想我千翰进一生都没做过虚心事,方才竟为了自己的私心做了件不地道的事。”
“老爷,这金锁是那丫头放在二少爷手里的,那便是二少爷的东西了,老爷不必为擅拿了金锁里的东西愧疚,再者,我们本谁也发现不了那颗药丸,谁能料到药丸会跌出来,可见是我们二少爷有福分。”钟嬷嬷审视着千翰进的神色,会心劝解道,到底她打从大夫人嫁过来那天起就在府上服侍了,本人又可以说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千翰进究竟在想什么,她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只等他说破口了。
“嗯,千异此番的确是得了庇佑,但还得亏了那丫头的好意才得以续命,那丫头说不准就是千异的福星,可那丫头却过得如此清苦”
“那老爷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