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儿一手抓一只热乎乎的馍馍,各啃了一口就已经感受到了胃被填满的幸福感,吃完两个馍馍她又吃了块枣糕解馋。
想到镇外的破庙里还有那么一对夫妻等着她喂食,她便又拿了两个热馍馍藏在肚里,这模样有些滑稽了。
荏儿不好再多作逗留,只是遗憾于无法再次向那个好心的姨母言谢,她走到门口,西厢房那边的哭声愈渐清晰。
荏儿本不是好事之人,听到那悲戚的哭声却摒不住猜测起来,刚刚来的姐姐好像说是什么二少爷挺不过去了,二少爷是谁?
这样有善心的人家,上苍为何不多加善待些?
荏儿想着不知怎的就起了心思要去探个究竟,她瘦若拂柳的小身子刻意矮下些,带着那些藏在肚里的热馍馍冲进雪地里,厨房离西厢房不过两条回廊的距离,荏儿吃饱喝足不栽跟头,小身影躲开了府邸里的那些护卫,很快到了西厢房住处。
未免引人注意,荏儿躲在了回廊的柱子后面窥视。
之间那厢房里拥了一堆的人,三五个大夫作一团均是束手无策的模样,身前跪着痛哭的美妇人,旁边坐着的大约是当家的,掩着眉目直摇头叹气,身旁的端雅妇人神情也不怎么好,剩下的丫鬟小厮都是哭得哭,叹气的叹气,其中囊括了刚刚的好心嬷嬷。
“大夫,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救我儿吧”
“夫人,二少爷高烧不退,我们也无能为力呀。”
“凤仪,你莫要这样”在旁的老爷子也劝解道。
然而那跪在地上的妇人竟伤心得失了仪态,扑上去抱住了大夫的腿,痛泣道,“那是妾身唯一的孩子呀,若是他活不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荏儿已经算是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原是幼子夭折,那对于一家人来说的确是灭顶的灾难,就像她,于她的爹娘而言她大抵与夭折也是无异了吧,不过幸好家里上有兄长,下有弟弟,能替她缓解爹娘的伤心。
荏儿鬼使神差地踏进了门去,那一家人沉溺于伤心,哭天抢地之中竟忽视了那样一个小身影的闯入,荏儿轻而易举的进了卧寝。
床上孤零零躺着的正是千府二少千异,自三日前便高烧不退了,饶是千府花了重金寻人救治,最后也是无果。
荏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那二少爷不过就是虚长荏儿两岁的孩童而已,却生得极其漂亮,只可怜了其高烧不退,满脸的病容,连一张小嘴儿都失了颜色。
真是怪可怜的,比自己沦为小叫花子还要可怜。
荏儿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许是出于了那一口饭的感恩之心,她从自己颈上解下来一个如意金锁,那是她满周岁宴祖母送的,据说是在清佛寺求的,有吉兆,荏儿是片刻不离身,生怕被人抢去,时时刻刻都贴身藏着,此刻拿出来还热乎着呢。
“你们给我吃了东西,从前娘常说好人有好报,荏儿什么都没有,只希望祖母对荏儿的庇佑能对你有用。”荏儿说着就将那如意金锁放进了千异手里,她看着千异的睡颜,瞳眸里闪过一丝期盼。
“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走了,你的娘亲会很难过的。”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怎闯进了少爷的卧寝?”外面的丫鬟忽然惊起一声,荏儿被吓得不轻,随之便被一把拉住了衣领扯了过去,连同肚子里藏的馍馍都掉了出来。
冲在最前头进屋子的要数刚刚哭得最为撕心裂肺的美妇人,她看见荏儿不由分说指着她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怎敢乱闯少爷卧寝,这、这、这是还从哪里偷了吃的么?”
“不…..不不。”荏儿连连摆手,紧张得结巴起来,“我没偷东西。”
“叫你还狡辩,从怜,把她领下去乱棍打死!”
“是。”
那丫鬟领了命就扭着荏儿的小胳膊向外拖去,荏儿心中一骇,吓得泪珠儿直往外掉,钟嬷嬷见此赶紧上前跪在了百凤仪面前,“凤仪夫人,使不得,这小丫头是奴婢领到府上的,她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怪可怜的,凤仪夫人饶了她吧。”
钟嬷嬷说完又扭转过头来瞪着荏儿好一番斥责,“不是让你吃完便走么?怎么不认得出去的路摸索到这儿来了?”
“我”荏儿怯懦懦地低下了头,闷声泣着。
“钟嬷嬷你好大的胆子,闲杂人等也敢擅自带到府上来,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担得起这个责任?”而那名唤凤仪夫人的美妇人却颐指气使不打算就此作罢,指使身旁的丫鬟将荏儿往外拖去。
此时,那位较为端雅的夫人轻咳了一声发话了,“不管怎么说,二少爷的病也不是这小丫头造成的,妹妹这样把气撒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是不是有失大方?不过是小事一桩,老爷一向从善,施舍些吃食也是常事,倒是妹妹,万别落了别人话柄,若是他日有人说府上人作恶牵连幼子折了寿,不知妹妹会怎么想?”
“你”百凤仪哑口无言,显然是被那口舌伶俐的大夫人降了下去,她嘴上功夫不敌这大夫人,可心里却不甘得将她恨得牙痒痒,狠跺了一脚,娇嗔一声“老爷~”,便躲到了那长着须的男子后面。
“雅慧说得在理,不过是个小丫头莫要太刻薄了,异儿这样的情况,为娘的该给他积点德才对。”男子慢条斯理地劝解道,嗓音温润敦厚,听来极具说服力。
百凤仪见此也只好识趣的点点头,不吭了声,紧接着男子和善的目光便投注到了荏儿那处,荏儿仍是缩着脑袋不敢胡看,他便嘱咐钟嬷嬷,“想必是吓坏了,钟嬷嬷,你带她下去吧。”
“是,老爷。”钟嬷嬷起身领了荏儿下去,连那两个馍馍都顾不上捡,好在又重新去厨房拿了两个给她。
荏儿虽方才受了惊吓,到底心中感激之意多些,捧着吃食跪下向钟嬷嬷磕了两个头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