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愣了一下，看顾阳的反应，除了书店的这次初遇，我们肯定还见过。

脑中的影像走马灯似的迅速飞奔起来，只是那模糊的影影绰绰中，有几个人影确实与顾阳的身影有重合的倾向，但我实在记不真切。

此刻面对顾阳略显不快的脸，我心里居然腾起了莫名其妙的委屈。不知道是感慨太多，还是心疼太多，我心里的情绪翻涌，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客气地模糊了视线。

“雪漫？”顾阳的语气软了下来，关切地询问我。

我反应过来，立刻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憋了回去。

“没事，我……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明明我只是……”我没说完的话，只能化作了一声叹息，很快融进夜色。

“都过去了，那些看得到却得不到的也过去了。”顾阳突然站直了身体，“日光下也好，夜色下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都没关系。”

“等等？你说什么？”顾阳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这句话为什么这么熟悉？何时何地，某人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顾阳的这句话像一个钩子，轻轻勾出了我那久远的记忆，我不可思议地对上了顾阳的视线。顾阳的眼睛里好像有两个小小的漩涡，把我们两个都卷进了回忆里。

是我和陈渊订婚的那天。

那天天气很好，我和陈渊还有陈渊的父母一起站在会场门口迎接贵宾。我们一个一个的将贵宾请进来，看似满心欢喜，其实都各有心事。现在想来，我当时倒并没有注意会场里的情况，只是看着门外的阳光看得出神。而陈渊，恐怕正苦恼自己以后怎么带女人回家过夜。

阳光越来越刺眼了，我不禁眯上了眼睛。这时候来往的贵宾已经寥寥无几，于是我的视线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盯着远处的一块草坪看得执着。

绿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清新的绿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看起来暖洋洋的，很舒服。

“哎呦，顾少爷来啦。”陈渊的父亲对着一位衣着得体的先生说到。

陈父的话瞬间把我的视线拉了回来。

“嗯。”那人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

霎时间记忆如同凶猛的洪水，一涌而上把我淹没的不知所措。

那个人模糊的样貌与此时在我面前的顾阳终于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一起，惊得我居然有几分窒息。

“顾阳……”我喃喃地说道。

“想起来了？”顾阳问道。

我木木地点点头，却难以抓住飘远的思绪。

“里面请，里面请。”陈父热情的伸手请顾阳进去，顾阳在最开始的那一瞥之后，便没有再看我，跟着陈父走进了会场。

当时我并没有过多在意他，只是在顾阳走后就又扭过头寻找刚刚发光的草坪，却发现阳光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的云朵遮住了，只剩下了满目的翠绿。

“雪漫，进来了。”周丽在一旁喊我，我连忙收回了视线，也顺带收起了心里小小的遗憾，跟着周丽和陈渊进了会场。

仪式开始。

陈父和周丽请来的主持人拿着话筒，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所有订婚宴上都相差无几的台词。

我和陈渊并肩站着，却没有丝毫的互动。

“好的，我的祝福和见证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来听听场下贵宾们的祝福吧。”主持人突然话风一转，与场下开始了互动。

只见主持人踏上了下场楼梯，一边煽动着现场的气氛，一边寻找跃跃欲试的贵宾。

“哎哎哎，这位先生你请说！”主持人飞速把话筒递了过去。

是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或许是陈氏的某一个合作伙伴。一张嘴，就是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的套话，仿佛从刚刚主持人说的一大堆话里挑出了几句好记的来复述了一遍。

有一个人带了头，其他蠢蠢欲动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拍马屁的机会，都纷纷争先恐后地发言起来。

很快，仪式就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结束了。

我和陈渊又站在会场门口像刚才那样送客，免不了再客套一番，一番应对下来，陈渊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一看就是耐心用尽的烦躁。

“雪小姐。”突然有个清冷的男声响起，与其他人寒暄客套的油腻不同，这个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我一回头，看到顾阳直挺挺地站在我身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彼时的我并没有认出他就是书店里的那个男人。此时再想起来，顾阳眼里闪过的失落竟然那么清晰。

“祝贺你。”顾阳很快收敛了情绪，“希望你以后都能走在日光下。”

我微微惊讶了一下，这句话是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里形容女主角的句子，这句话看似带着美好的祝愿，其实其中的苦楚和悲伤只有女主角知道。

我不禁多看了那时的顾阳一眼，发现他虽然克制了自己，但又好像并不想刻意隐藏一般，一些残留的落寞和不甘居然从眼底深处流了出来，悉数堆在眼角。

那时的我以为，那只是一句祝福，那个男人不过就是碰巧和我看了同一本书，便很快将刚开始的那一点惊讶抛之脑后，随后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谢谢你。”

“有缘再见。”顾阳对我微微欠了个身，匆匆离开了，顺带把那一脸落寞也带走了。

“你什么时候和顾大少有交情了？”陈渊不满地问到。

“没有什么交情？我们根本就没见过。”我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他怎么单单对你祝福？明明是咱俩订婚。”陈渊烦躁地抱怨到。

“我们真的不认识，快走吧，爸妈都等着呢。”我催促陈渊。

原来那不是个简单的祝福，是顾阳在暗示我，我们曾经在书店里，因为那本小说有过一段短暂的缘分。可我无心，即使顾阳再有意，也不过像是对牛弹琴，激不起一点浪花。

记忆的洪水退去，我的心被浸泡的湿漉漉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阳突然伸出了手，轻轻将我搂进了怀里。我狠狠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用力呼吸着他身上欲散未散的烟草味。顾阳的手安慰似地轻抚我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我的头发。

隔了这么久得到的，只有珍惜才可以。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