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木芙蓉的亲事,周氏的脸就越发的难看,自家女儿生的花容月貌的,这十里八村的她就没有瞧中一个,只有东头徐娘子家的木海生入了她的眼,只可惜,被那短命鬼木萧老早定给了长女木棉。每每一想起这个她就恨的咬牙切齿,哪怕木萧已经死了也不耽搁她再诅咒一遍。
那木海生不仅长的好,学问也好,才十八岁就已经是秀才了,待到明年秋天下场,若能高中那便是举人老爷。芙蓉嫁过去那就是官太太,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多好的亲事。可惜,还有一个木棉,要想木海生娶芙蓉,除非这贱丫头死了,又或者坏了名声。
想到这里周氏眼中灵光一闪,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闺女那一脸的含羞带怯春意盎然。
不等她再开口老太太王氏对着木棉道:“你这是什么姿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站没有一个站像,堵在大门口不然祖母进院子,不怕人笑话!”
木棉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个真不怕,我就怕这一让,等会我们家院子又跟贼撵过似的,那才叫人看笑话了。”
“贱丫头,你说谁是贼?”周氏咬牙,那语气神态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
木棉耸肩:“我随口一说,大伯娘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站在自家门口还不能说话了?”
话毕,身子一斜,连同贾氏一并挡在了身后。
想进门?不用商量了。
正在僵持的时候,木絮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的到了跟前,伸手扯了扯木棉道:“让开,让他们把粪拿回去,省的在门口闹。”
木棉伸手将她身上的背篓拎下来,好家伙满满一筐,分量不轻,这豆芽一样的小身板莫要压废了才好。
手一抖,将背篓稳稳当当的扔到地上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不就是要一筐屎吗?准备好了,拿走吧!”
周氏和王氏闻言脸上都好生精彩,屎?
半响之后还是木芙蓉开的口:“还有给祖母的孝敬银子。”
木棉转身看着贾氏,只见贾氏一脸难色,她一个女人家,就算会一些医术,却也只是略通皮毛,根本敢替人开药问枕,只能粗略的加工一些药材去卖了维持生计。家里没有男人,没有田地,还有一个体弱多病泡在药罐子里的儿子,能维持温饱尚且不易,哪里来的多余的银子。
木棉见状心中了然,一旁闻声出来的木禾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道:“长姐,娘手上没有钱了,就是有也不能再给她们,年初大伯说祖母身体不好,已经来拿过一回了。”
木棉轻轻的点了点头,别说是拿过了,就是没有拿她这会儿也不可能给。
轻咳一声之后道:“孝敬银子?凭什么?我家住你们的房了?种你们的地了?吃你们的粮了?”
王氏瞪着眼睛捏着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敲打地面:“贱丫头,你什么意思?”
木棉不以为然的笑笑:“祖母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行了。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们娘几个既没有住你家房子又没有种你家的地,当初我爹娘带着我们一根线都没有拿便被你们赶了出来,这会儿说孝敬银子,未免可笑!”
“二叔是祖母的儿子,给孝敬银子应当应份。”
“可是我爹已经死了!”木棉跟着木芙蓉的一道拔高声音:“祖母想要银子,去问我爹要,我爹是你儿子,我们娘几个跟你可没关系。当初我爹拿命换的那朵紫冠灵芝到底便宜了谁,咱们要不要坐下来好好掰扯掰扯?”
周氏闻言瞬间就变了脸色,指着她道:“小蹄子莫要胡说八道,当初你爹摔下山崖尸骨尚且都不全了,哪里来的灵芝?这孝顺父母乃天经地义之事,你想忤逆不孝吗?”
对,大楚以孝治天下,忤逆不孝可是可以治罪的,让木棉这贱丫头好生闹,让村子里的人都看见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木棉道:“孝顺父母?请问二位是谁的父谁的母?且不说大伯年初已经来拿了一回钱,就算是没拿,这钱也不会再给你们。我娘一个寡居之人,拉扯我们几个已实属不易,哪里来的余钱?大伯和三叔尚在,就算孝顺也轮不到我们。”
眼下已是夏日,地里已经没有多少活计了,王氏和周氏刚刚出现在木棉家门口,就有那好事的人传开了,木根家婆娘又带着婆婆去木萧家闹了。
很快,门口就围了一圈人。
徐娘子和木海生也在其中。
木海生在县里读书,一年回来的次数有限,这一回徐娘子是看着木棉还有大半年就出孝了,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两个孩子的事情正式定下来,这才拉着他出门。
没有想到竟然看见这么一出。
木棉自然不知道有人在刻意打量她,依旧斜倚在门口振振有词。
“大伯和三叔健在,却要让寡居的妇人和我们这些孙女来孝敬老人,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王氏气的直打颤,指着贾氏道:“凭她是木家妇,只要活着一日,便要供养我老婆子一日。”
木棉冷笑:“我记得本朝律法有说过,但凡家主过世三年,寡居者可以改嫁。我爹这去了两年半了吧?等三年一到我娘就改嫁,谁稀罕做你木家妇你去找谁!”
话一出口,人群里顿时炸了。
香河村这近百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寡妇再嫁的事情。
身后的贾氏一脸苍白哀色,摇摇欲坠,若不是怕木棉被欺负了去,怕是她这会儿已经坚持不住了。人群中那些窃窃私语好像都在嘲笑她一样,让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
她与木萧两情相悦,即便他早早的去了,可自己也愿意替他守着,再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人群里的木海生捏了捏拳头脸色分外难看,扯了扯徐娘子的袖子道:“这就是您替我定下的亲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