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正哭着,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顿时更委屈了,似一朵快枯萎的白莲花遇到了水一般,柔柔依偎了过去。
“老爷只惦记着女儿,却不知大小姐如今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三十多的妇人还做出这般姿态,哪里还有个官家夫人的样子。楚清远心中厌恶,越发不想看她,索性将人推到一边,自顾自转身坐下了。
“老爷?”
大夫人捧着帕子愣住了。她与老爷可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虽说因为那半路冒出来的山野女子自己没能嫁给他,可两人却是真心相爱的啊。不然怎么会偷偷接了自己入府,又对自己百般照顾。
“溶月若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你身为嫡母管着就是,好端端的哭成这样也不怕下人笑话。”
“老爷说的倒轻巧,殊不知如今有定国公夫人撑腰,大小姐压根不把妾身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楚清远听完,想到寡言少语的长女,扭头看了她一眼“溶月一向守礼,便是她姨母护着,也不会对你不敬。我知道这些日子的流言蜚语让你受了不少指点,可你也不该把气撒到溶月身上。”
说完还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埋怨大夫人越发不懂事了。
大夫人气的牙痒痒,一下子站了起来,手直直指着门外,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便知道老爷如今护着她,可也不该如此偏心。老爷且去问问,今日大小姐做了什么!三个妹妹去看望她,她非但不领情,还纵使丫鬟欺辱二丫头,连三丫头的脸都叫她做了出气筒了!”
楚清远看着大夫人激动的样子,内心还是有些怀疑:“当真?”
大夫人收了手,冷哼一声道“老爷若不信妾身,尽管传了几个丫头来问问,三丫头此刻脸上的红印可是还没消呢。哼,对自己妹妹都下如此狠手,也不知是学了谁了。”
“好了。”楚清远不耐烦道“如今谁是谁非还未可知,你且消停会。”
说完,楚清远便让人去叫四位小姐到主屋正堂去。
因王姨娘的小院在西北角,最偏僻不过,是以最后一个才得到消息。
楚芊芊听完之后,握紧了王姨娘的手,忍不住害怕:“姨娘,这可怎么办?”
“不必怕,只管照我说的就好。”
王姨娘早过了韶华,鬓角早早生了华发,人也不似年轻时漂亮,只一双眼睛,有着与长相不太符合的坚定,如寒风中屹立的翠竹,惹人注目。
“可……”楚芊芊还是忍不住害怕,不管是大夫人还是长姐,都是她们母女惹不起的啊。
“不必害怕,她如今谁也害不了了。”王姨娘目光更加坚定。
主屋正堂中,
楚清远与大夫人端坐上首,看着下面四个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丽儿,你且抬起头让为父看看。”
楚雪丽听到父亲的话,慢慢抬起了头,先是含着泪的眼睛,在接着,脸上那未消肿的印子便露了出来。
楚清远看了个清楚,忍不住皱了眉头。
“谁打的?”
楚雪丽似乎很害怕的样子,轻轻哭泣道:“是女儿不小心自己弄得,父亲,父亲别问了。”
楚溶月忍不住看了一眼,如此苦肉计,在配上个我见犹怜的小脸,果真让人动心啊。
楚清远果然心疼,指了楚溶月道:“你是长姐,又是在你屋中受的伤,你来说。”
楚溶月被点名,无辜的眨了眨眼“父亲要我说什么。说二妹在女儿屋中放肆,还是说二妹打了三妹耳光。女儿虽是长姐,可二妹何时真心叫过女儿一声姐姐。女儿有心管教却是无能为力啊。”
楚香茹听了这话,张口就要反驳,却被身后的秋霜拽住了。楚香茹一惊,想起母亲白天交代的事,连忙低下了头。
是二丫头?楚清远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二女儿,又指了素来乖巧的四女儿。
“当时你也在,你来说,你长姐说的可是真的。”
楚芊芊正想着姨娘的吩咐,冷不丁听的父亲问自己。脱口便道:“长姐说的不错!”
说完,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怯怯的看了一眼嫡母的脸色,在接触到嫡母如毒淬般的眼神后,怕的忙又低下了头。
楚溶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家四妹妹,大夫人敢扭曲黑白公然告状。相必早早和王姨娘‘打过了招呼。’可如今四妹妹却临阵倒戈,究竟是自己良心发现呢还是王姨娘早早反了水?
因着楚芊芊胆小老实,是个从不说谎的。楚清远自然是信了她的话,当即大怒。
“好个跋扈的丫头!看来都是我和你母亲娇纵了你,才由的你在你长姐面前放肆,还敢打骂妹妹!反了你了!既你如此不服管教,便趁早去祖宗面前跪上三天三夜,也好好想想以后该做什么!”
听完这话,楚香茹早被吓白了一张脸,还是大夫人反应快一把抱住女儿哭喊道:“老爷只听得大小姐和四丫头说完便要定了茹儿的罪,也不听她说说,三丫头被打了耳光还没说话呢。老爷怎能如此偏心?”
“好好好,丽儿,你来说,是谁打了你!有为父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楚雪丽飞快的看了一眼大夫人,一咬牙狠狠心哭道:“四妹妹,三姐知道平日里对你不如长姐对你好。可你也不该向着长姐胡说啊。长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偏袒她!”
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大夫人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不枉自己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她。
楚清远此刻才是犹豫了,火气一下就没了,目光不住在几个女儿面上来回看,想看看究竟是谁撒了谎。
楚溶月看了一眼犹自哭泣的三妹妹,再看看慌乱的不敢说话的四妹妹。心道果然有个厉害的帮手很重要,事到如今,也只能指望自己了。
“父亲,若想知道事情真相其实倒也不难。本来只需问问丫头们即可。可,几位妹妹的丫头定是都向着自己主子。若问女儿屋里的丫头,母亲怕是觉得有失公允。如今也只剩一个法子了,不知父亲允不允。”
楚清远看着长女浅笑着讲话,忽又想起了什么。眼前的长女,似乎,有些像她了。
“你尽管一试。”
楚溶月谢过父亲,命人取了朱砂来,又取了两张白纸,自己拿右手印了朱砂轻轻按在了白纸上,复又吩咐飘雪去取二小姐的手印。然后由着翠螺拿微湿的帕子擦拭自己的手。
大夫人看着她印手印便知她要做什么,自然不会允许她来取茹儿的手印。
“你要做什么!难不成打算逼供!”
楚溶月轻笑一声,道:“为了二妹妹的清白,也为了给三妹妹讨个公道。母亲还是别阻拦的好。”
说完,楚溶月朝峨蕊使了个眼色。
峨蕊会意,上前几步去掺扶大夫人,暗中却将手抵在了大夫人肩后,使劲一按,大夫人整个人如被卸了力气一般软了下来。
“夫人小心,可是低头太久了?”
峨蕊忙撑着她扶到了椅子上。飘雪便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拉过二小姐的手印了朱砂按在了纸上。
完了!大夫人来不及去责骂峨蕊,只看着那两张纸并排慢慢递了上来。
“父亲,我与二妹妹的手可是有区别的。”
楚清远立马明白了,二丫头手和她母亲一样,手指关节有些粗大,大丫头却是实实在在的纤细。再去仔细看三丫头的脸,谁错谁对立马分辨了出来。
楚清远不免失望的看了一眼大夫人母女,又看了看三丫头。脸色阴沉。这就是他的好夫人,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