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摸不清方向,渐渐地一轮弯月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中。
皎洁的光芒照在冰冷的地面上,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幽静。
云浅问甩下手中灯笼借着月光一路向南狂奔着,因为她从小没有裹脚,所以跑起来步子还是很稳的。
几乎是跑了一夜,张定边带人追的是另一条大路,所以怎么也没追上她。
直到清晨,她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几乎是又冷又饿,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城楼,远远望去,城楼上赫然醒目的“采石矶”三个大字刻在城墙上。
城门口是几个头缠红巾的侍卫手持长枪,凶神恶煞的守着城门,一一盘查着路人。
她刚要准备进城,忽见一个黑衣男人率领一众黑衣人从城内浩浩荡荡进入城内,守卫不但没拦,反而恭敬的让出一条路。
云浅问虽然不认得那人,却也知道是陈友谅手下的黑羽军。
即将进入辰时,筋疲力尽的她又累又冷,而她不能进城,她不想再次落入陈友谅手中,做他的妃,她要找到秀英,她要回到哥哥身边。
他们才是她的亲人。
轰隆
轰隆
两声巨雷响彻天空,将她吓了一跳。
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盖住天空,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如果这时候来一场暴雨,她似乎连躲雨的地方也没有。
扭头看到距离城外不远处有一座庙宇,现在她顾不得想其他了,于是向那座庙去避雨。
到了庙前,抬头看到“五通庙”三个大字印刻在牌匾上。
她透着门窗往里看,发现里面宽敞亮堂,并且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两位黑衣小道僧在神像前摆上供果之后,便撤离了。
黑衣小道僧撤出后,她迅速闪了进去,根本没人发现她。
看着佛像前新摆的供果,她双手合十,对着面前那尊威仪的神像拜道:
“神灵,对不住了,日后小女子有钱了必然会加倍给您烧香赔罪。”
说着伸手要去拿供果,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阵脚步声传来,她扭过头透着门缝看见大批的红巾军侍卫整整齐齐的排成了雁形。
“勤王,这就是五通庙。”张定边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想起。
勤王?云浅问心里咯噔一下,阴魂不散啊。
随即队伍中闪出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以及那双眼射寒星的冰眸,分明就是陈友谅。
她慌得迅速躲到了佛像后面。
庙门被无情的推开,瞬间一阵冷风涌了进来,云浅问被灌了一口冷风,硬把喷嚏憋了回去。
陈友谅打量着四周,冰冷的眼眸微凛,语气中充斥着不悦:
“废物,连个丫头都追不上。”
“属下办事不利,甘愿领军杖!”
张定边单膝下跪认错。
陈友谅恼归恼,但也不会真的罚他,张定边跟随他多年,办事效率是令他相当满意,而且对此人是无比的信任,他可以罚任何人,但唯独不会罚他,于是无奈道:
“罢了,那丫头诡计多端,也不能全怪你,徐寿辉那废物何时能来。”
“定远已经去请了,主上邀请,他不敢不来。”张定边道。
“很好。”
陈友谅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瞬间倾盆而下的大雨,神色中有些隐约的担心,不由得道:
“这么大雨,她能去哪里,穿得那么薄,本王就这么让人讨厌?”
神像后的云浅问听到这里内心一阵触动,这时候陈友谅居然关心的是她冷不冷。
悄悄探出头去,他挺拔修长的身形看上去是那么的狂野,雕刻的五官轮廓更为清晰,侧颜看上去真的是属于绝美。
这时候看他,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又或许,她根本没有讨厌过他,她只是对他有着隐约的害怕而已,如果当初在单府他说带她回去做丫鬟而不是侍妾,她想,她也不会这么躲避他。
这时候的她是又冷又饿,不由得蜷缩了下身子。
心里暗道:
“陈友谅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呢,还不快走,本姑娘快饿死了!”
“主上,属下不明白,多少名门闺秀争着想嫁您,您为什么一定要对一个小丫头动心思呢。”
张定边看着思绪飘出老远的陈友谅,心里万般不解,一个毫无价值的小丫头,跑了就跑了嘛。
这也正是云浅问想知道的,于是她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大气也不敢出。
“没错,多少女人巴不得跟了本王,本王哪点不好,让她如此生嫌?”
陈友谅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张定远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
“主上,皇上来了。”
陈友谅原本担忧的眼眸中瞬间冷淡了下来,眼眸中浮上一抹杀气。
张定边兄弟二人立刻站在他身后两侧,双手环胸。
云浅问又好奇的探出头,看着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原来他就是徐寿辉,这么胖,看来这做皇帝就是好啊,不愁吃不愁穿,连陈友谅这个杀人魔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陈友谅连看也没看他,眼眸依然看着窗外,思绪里想的是那个单薄的身影。
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理会他。
徐寿辉见陈友谅没有理会他,不免有些尴尬,走上前,小心道:
“勤王,这采石矶还是你帮朕打下来的,我们将来还要去拿下应天,全是你的功劳啊。”
颤抖的声音中刻意巴结着,讨好着。
陈友谅没有回头,看着窗外的大雨,淡淡的说道:
“是啊,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淡淡的语气就像是叙旧说话一般,但是话语中却充满着离别之意。
徐寿辉当场懵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当它到来时,还是那么残酷。
云浅问感觉庙堂是死一般的沉寂,随后是一片肃杀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她亲眼看到徐寿辉的汗顺着额头脸颊淌下来,他心中的恐惧全写在脸上,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的。
她似乎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友谅,给我一条生路,皇帝给你做,我做平章,你看这样行吗?”
徐寿辉颤抖的哀求着,他终于放下了底牌,现在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现在他只想活着。
他不要做什么皇帝了,就算要他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他也愿意。
陈友谅终于回头了,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徐寿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友谅要同意时。
他却说出了徐寿辉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本王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个乱世上生存下来的?又凭什么做的皇帝?”
这次徐寿辉彻底的绝望了,他吓得在原地开始发抖。
张定边上前一拳捶在他的头上,瞬间徐寿辉头破血流的倒在冰冷的地上,外面的雨下的更大,天雷滚滚。
他倒下时最后看到的是陈友谅那冰冷的目光。
躲在神像后的云浅问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惊恐万分,她的惊恐不亚于徐寿辉,她见过死人,却没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一幕。
“啊...”
她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来,那惊恐的尖叫声在庙内充满着回声,甚至门外的雨声也被她的声音遮住了。
陈友谅眼神一凛,更加的冰冷,张定边直接从神像后面将云浅问拉拽了出来。
云浅问被重重的摔在已经头破血流的徐寿辉面前,此时的徐寿辉眼睛睁得老大,眼中仍是带着惊恐,不甘,死不瞑目 。
云浅问见状更是惊吓的往后退,看上去更是狼狈至极,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就像是个逃难的小疯子。
陈友谅等人也没想到神像后面的居然是她,他敛去眼神中的杀意,踱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阴柔地看着她:
“怎么,没见过死人?还是没见过杀人?”
此时云浅问怕极了他,刚刚他话语中的温柔全化成了一种冷,刺骨的冷。
她感觉她已经被他推进万丈深渊里,万劫不复。
“神像面前杀人,你会遭报应的。”
此时他在她的眼里就是魔鬼,让她恐惧,反感,现在的他随时都可能会捏死她。
可她还不想死。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没忍住,最后还是落在他的手里。
她看着他身后的张定边等人,又开始怀疑,他们能够在他的身边活到现在,不知道是命大,还是他们的本事太大。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他摸不清她是冷还是因为害怕,解下披风,裹在她单薄的身上,宣判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汉王妃。”
陈友谅说完,命人将衣衫不整,满脸脏兮兮的她带了下去。
随后直接在五通庙登基即位,将天完国改国号为汉,代替了徐寿辉,从此他就是汉王。
最后他将徐寿辉的红巾军都统一的改成了汉军,并且将红头巾撤下,头系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