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问想说话,可是没有力气,只感觉身上很冷很冷。
在这过程中,秀英一直在喂她喝水,为她冷敷着额头为她降温,她突然感觉自己很没用,拖累了秀英。
第二天,秀英将病重的她背到街上,她用单府给她们不多的银两买了个褥子,铺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将她放在上面,然后在她的身旁跪了下来。
云浅问觉得很好笑,又有些悲凉,从前她在街上见过卖身葬父之类的,没想到这类事会发生在她的上,可是她却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
只听秀英乞求道:
“各位官爷老爷,求你们救救我姐姐,马秀英甘愿为你们做牛做马,”。
不大工夫,很多人围了上来,可惜只有人观看,却无人出钱。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长得是不错,可惜是个大脚”!
“咦,躺着的这位小娘子还是个美人儿呢”。
“喂,大脚娘子,把你的鞋子脱下来给我们瞧瞧呗”!
这时候的云浅问,耳听着秀英当街受辱,很恼怒,却无能为力。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是最没用的,高烧让她动起来都很费劲。
吃力的拽住她的衣角,气若如丝的说道,
“秀英,我们不要在这里”!
秀英仿佛没听见一般,直挺挺的跪在原地,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人的侮辱。
她是一定要酬到银子给她治病的,至于那些难听的话,任由他们说去吧,现在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快到傍晚时,终于有两个男人停下了脚步,将一锭硕大的银子递到她手中,马秀英抬起头对上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方头大脸的青布男人,虽说其貌不扬,却是天庭饱满,有福之相。
他身后站着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粗犷硬汉,同样是浓眉大眼,相比起来,他的轮廓比较清晰一些,虽谈不上英俊,却一脸正气。
马秀英的直觉,这两个人都不简单。
男人豪爽的说道:
“姑娘,我这银两不多,但是足够救命,拿去吧”。
说完又看了眼马秀英那双天足,不知为何内心却是一阵温暖。
秀英握紧银两,心怀感激的对着男人磕了个头:
“多谢恩公,今日救我姐姐一命,马秀英甘愿为恩公为奴为婢。”
男人摆手说道:
“我朱重八一介莽夫,不需要女人在身边,这些银两拿去用吧,真要感谢,就祈福我这兄弟找到那失散两年的妹子吧。”
随即对着身后的硬汉说道:
“我们走吧。”
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秀英那秀气的脸蛋儿,这个女子虽说是布衣布裙,却能隐忍,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而更令他称奇的是这个女子居然有着平常女人没有的天足。
他曾听一个和尚说过,得天足者得天下。
但也只是听听,并未当真。
而他身后的常遇春却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云浅问,总是感觉她有些熟悉,想近看,但是男女授说不亲,他又不能靠太近。
而且看马秀英也是有些隐约的熟悉,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姐姐,我们有钱治病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说完将银子揣进怀里,背起云浅问往医馆方向奔去。
秀英的脚很大,所以步子也稳,背起她来跑得也很快。
就这样,云浅问与哥哥擦肩而过。
大约过了十来天,在秀英的细心照料下,云浅问的身子渐渐恢复正常了。
她们住在一个没有人住的破院子里,院子刚来时,满院杂草,门上生了青苔,被秀英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看上去干净利落。
“姐姐,听说勤王正在四处搜查我们,告示上说,找到你,赏银五百两,找到我赏银五十两。”
秀英边熬汤边说道。
云浅问漫不经心道:
“这个陈友谅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那么值钱?”
秀英将汤盛好,端到她跟前说道:
“姐姐今日气色好多了。”
云浅问放下汤碗,万分愧疚的握着她的手,晶莹的泪珠闪烁在眼眶中:
“秀英,这次我能好起来,多亏了你,是我不好,都是我连累了你,害你当街受辱。”
秀英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的说道,
“姐姐哪里话,这两年姐姐一直视我为亲人,只要姐姐好,秀英就好。”
云浅问感动得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秀英,从今以后只有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了。”
秀英点了点头,紧紧拥住她,两人经历了这一劫,虽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要亲。
半晌,秀英抬起头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说道:
“姐姐,昨日我上街去医馆拿药,看见勤王身边那个黑衣领头的带着一队人在街上挨家挨户的搜查呢,还好我当时躲得快,看来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呆了”!
“那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云浅问说完急忙转身去收拾。
两人刚收拾好,门突然被撞开,只见两个浑身沾血的男人撞门进来。
秀英紧张的将云浅问护在身后,挺直脊背,怒视着他们,那样子就像护雏的母鸡。
其中一位身着青衣,清秀俊逸的男子扶着另一位受伤的人急切道:
“打扰两位姑娘,后面有人追杀我们,能否帮我们掩饰一下。”
说着要去怀中掏银两。
秀英急忙摆手道:
“两位大哥,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呢,如何救你们。”
待受伤男人抬起头来,马秀英立刻认了出来,惊道:
“恩人,原来是你啊,姐姐,几日前,就是这位大哥慷慨解囊,救了我们”。
云浅问也放下了戒备,说道:
“两位大哥,从后门逃走吧,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我们也刚来不久”。
青衣男子拱手拜谢,扶着朱重八往后门走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身提醒道:
“两位姑娘你们也快离开这里吧,陈友谅虽然不近女色,但以他那嗜血如命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陈友谅!
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比当年元兵进村烧杀抢掠时还要可怕。
于是背起包袱和他们一道从后门逃走。
她们前脚刚走,陈友谅就已经带人搜进了荒破的院子,院中屋内,空无一人。
张定边带人翻箱倒柜,床底下房梁顶上,一个也不漏过。
陈友谅无意间向桌子扫一眼,却见桌上一支遗落的翠绿色蝴蝶发簪,走到桌边拿起发簪,上面淡淡的刻了一个“浅”字。
“主上,这里有个后门,他们应该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张定边看着没有关严实的破木门说道。
“追!”
低沉的声音简简单单吐出一个字,小心的将发簪揣入袖中。
由于马秀英有一双寻常女子没有的天足,所以跑起来也是两脚生风,疾步如飞。
但朱重八受了伤,大家还要照顾他,所以他们很快被陈友谅带领的黑羽军追上了,然后被包围了。
黑羽军让出一条路, 陈友谅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目光如炬的蔑视着他们,冷笑道:
“朱重八,徐达,你们倒是跑呀!”
随即深邃的眼眸微凛,发出危险的气息,黑羽军似乎得到了命令一般,立刻上前按住朱重八和徐达。
云浅问听到徐达的名字,是又惊又喜,细看徐达那俊逸的轮廓,脑中浮现出起十三岁时,那个一身青布衣裳的俊俏少年。
“小云儿,等你在长大些,我就娶你。”
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她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只是不知道徐达还记不记得自己。
朱重八不服气的怒瞪着陈友谅:
“姓陈的,有事冲我来,不关两个女人的事,放了她们!”
张定边上前重重给了他一拳,那一拳直接将他打翻在地,口吐鲜血。
“你一个丧家之犬也配和本王讲条件?”陈友谅狠出一脚将地上的朱重八踢出老远。
徐达怒然出手击向陈友谅,陈友谅轻巧的避过徐达的攻击,伸出鹰爪般的手钳住他的颈部将他提了起来,徐达双脚缓缓离地,白皙俊逸的脸憋得通红。
秀英吓愣了,不知所措。
而朱重八被张定边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如猛兽般吼道:
“陈友谅,有种你冲我来,放了我兄弟!”
陈友谅并没有理会地上的朱重八,钳住徐达的手收得更紧,徐达憋得几乎要窒息。
“不要伤害徐达哥哥!”云浅问上前抓住陈友谅的手臂,抬眼哀求地看着他。
“姐姐!”马秀英压根就没想到云浅问会上前,看陈友谅那深邃冰冷的眸子里透出的浓浓杀气,她生怕他会伤害她。
陈友谅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低眸看着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的云浅问,冰冷的眸子瞬间收敛,但他的手依然箍得更紧,如果在紧一些,徐达的脖子应该就会断。
“还跑不跑了?”他低问她。
“你放过徐达哥哥可以吗?”她再一次低低地哀求着他。
陈友谅手微微一松,徐达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云浅问欲要上前搀扶他,陈友谅一手钳住了她的手臂,冷道:
“如果你真的想他活着,你最好离其他男人远一些。”
“不许碰我姐姐!”马秀英一声吼,大步上前狠狠咬住陈友谅的手臂。
陈友谅甩手一掌将马秀英击出老远。
“秀英!”云浅问眼看秀英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担忧的要上前,却被陈友谅钳住,她转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响彻在杀气腾腾的小树林中。
陈友谅遂不及防的挨了她一巴掌,皎白俊美的侧脸瞬间红了起来。
张定边与众手下也惊愣了,他们没看错,他们的主上被一个小丫头打了。
张定边同情的看着云浅问,这丫头也不过十六岁的样子吧,可惜了小小年纪就要命丧黄泉,实在是可惜。
可云浅问依旧不怕死的怒视着他,厉声道:
“陈友谅,你居然动手打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那样子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猛兽。
陈友谅本想掐死她,但看她这样忽然不怒反笑:
“本王是不是个男人今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浅问虽说出身卑微,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他当着这么多人言语轻薄,不禁一阵羞怒:
“你无耻!”骂完便奋力的甩开他的钳制,转身要去扶秀英。
“如若现在跟本王回去,今日便放过他们。”陈友谅的语气很认真。
云浅问瞬间停住了步子,她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说话可算话?”
话刚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抱在马背上,后背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徐达,朱重八,今日本王放了你们,但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完策马掉头疾驰离去,身后秀英飞奔似的追着马跑,哭喊着叫着她的名字,叫得那是撕心裂肺。
云浅问听着也是心疼至及,她扭过头对着身后大声喊道:
“秀英,你自己保重!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马蹄声携带着漫天落叶飞扬,渐渐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马秀英哭得筋疲力尽,比在街上背着云浅问四处求救时更显无助。
云浅问在马背上被颠得晕头晕脑,甚至胃里翻江倒海,加上马速快起来,风也大,刚刚养好的鞭伤似乎在隐隐作痛。
陈友谅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虽然他的身上很温暖,但她到底还是有些排斥他,刻意与之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