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肘处,白衬衫已被血染红。随着他的动作,晕染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他受伤了!
不知怎么的,鼻头忽然就酸了。步悠悠记得,在倒下的刹那是他护住了她。
双腿不能动的人摔倒时比普通人要重很多。可摔得那么严重,他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想起自己发给他的那条短信,步悠悠心里沉得跟压了快石头似的,自责地不得了。
“你的腿真的不能动吗?”步悠悠努力回忆着那晚的情形,想起那个相似的怀抱,头好疼。
那边,卫婶已经走了,临走前嚷嚷着明天还会来。摆明了就是想赖账不还钱。步深明不许女儿插手。
步悠悠心中担忧也没办法,暗暗记下一笔,想着明天先去问熟人打听打听情况。
易琛出来时已换了件深蓝色衬衫。步悠悠特地瞧了两眼,看不出有没有包扎过。
“过来。”易琛看着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在手掌里翻转,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步悠悠想起自己发给他的那条短信,默默叹气。
终是她对不起他。
“推我过去。”
步悠悠忍着,走到他身后,握住椅背推起他朝餐厅走。
易琛很满意:“记住要听我的话。”
步悠悠开始磨牙。
“小琛,今天的汤不错,你先喝一碗暖暖胃。”步深明端着一只白瓷汤碗出来,心情看上去比刚才好了些。
易琛伸出双手接过:“谢谢。”他说着飞快地瞥了步悠悠一眼,重新看向步深明,顺口叫了一声,“爸。”
客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步校长更是惊得差点失态。
易琛到步家二十年,这是第一次喊他爸爸。
跟着丈夫出来的易芷珊也有些失神,赶紧把手里的那一碗汤递给步悠悠:“这是悠悠的,加了你喜欢的虾皮。”
步悠悠急忙接过:“谢谢小……”
称呼要出口的刹那,突然想起易琛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
“要听我的话。”
他的话犹在耳边。
他改口了。
那她——
“谢谢,妈。”步悠悠的嘴巴背叛了她,惊醒时,话已出口。
脑海中,隐隐有个念头在刺着她。
这声“妈”,是婆婆的意思吧?
“悠悠?”易芷珊被这一声“妈”叫得惊住了,喜形于色,“嗳,嗳,坐下吃饭。”
步悠悠怔愣中,看到她继母白皙的脸庞透着一抹红,侧过身垂着头像是在抹眼泪。
印象中,易芷珊都是优雅娴静的,这是步悠悠第二次看到她失态。
第一次见她失态,是他们母子到步家六年后,她父亲让她叫妈妈。一向乖巧的她吼着让易芷珊带着她的儿子滚出去。
步悠悠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刻她继母震惊又受伤的神色。
也是从那天起,她父亲对她的管教越来越严厉,但再没提起过改口的事情。
一晃十几年过去,步悠悠发现,她父亲和继母的青丝中已经有了白霜。
“快坐下吃饭,今天真是高兴。”步深明抬着手招呼他们,难得喜形于色地说。
步悠悠抬头,看到她父亲的眼圈也红红的,心头扎着的那根刺、那些坚持,忽然就消融起来。
不管易琛下套让她改口是什么意思,起码二老是高兴的。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好,她坐在易琛下手边。步家重规矩,食不言寝不语,讲究得很。
步悠悠垂着头,一口口喝着鱼汤,心里怄着气,食不知味。
瞥眼偷看易琛,见他坐得笔直,俊挺的脸上似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吃饭时姿态极好,没有一丝响声。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步悠悠搅动着汤勺,想起刚才那个霸道的吻,心底埋藏的倔强隐隐躁动。
到底,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她放下勺子,偷偷观察了一下父亲,见步校长正在认真吃饭,坐直身子,手不动声色地伸到桌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探了探,悄无声息地攀上易琛的腿。
易琛喝汤的动作一顿,眸色沉了沉。
步悠悠一本正经地坐着,故意将速度放得很慢,手指一寸寸地挪,缓缓贴近他的大腿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