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卫燕归一醒过来，就蓦地又想起一件事，问道素来喜欢八卦的雁翎：“爹爹这么疼爱我们，为何却只让我和卫燕茹入宫，却不让卫燕华入宫？”

“这件事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奴婢记得，好像自三小姐出生以来，就没进过皇宫。老爷给夫人和徐氏说的理由是，三小姐的娘亲出生卑微，不懂规矩。”

“你觉得呢？”徐氏也许不懂规矩，可是自小就被嬷嬷和先生教导的卫燕华，肯定不会不懂规矩，这一点让卫燕归很是惊讶。

“奴婢倒是见过郑姨娘几次，倒觉得郑姨娘不是个粗鲁之人，反而端庄贤淑，优雅大方。”

“这么说是爹爹偏心。”卫燕归随口一说。

“哪会，将军是奴婢见过最好的父亲，他将三位小姐都是很温和慈爱的，只有在对公子时才会露出严厉的表情。”雁翎侃侃说道。

她还有个兄弟？卫燕归一下子惊了起来。

雁翎看到卫燕归又露出那种呆愣的神情，惊讶问：“小姐怎么这么惊讶，这些事小姐不是都知道吗？”

卫燕归定了定神，回道：“以前不是不怎么管府里的事吗，现在才稍稍了解一些。”

雁翎了然地点了下头，喃喃道：“也对。”

“把我那套公子袍取出来，待会再出去一趟。”卫燕归神思一动，想到了某事。

“小姐……”雁翎拉长着脸看着卫燕归，那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愿”两个字。

“你不去我就只带素缨走了。”雁翎和素缨就是两个性格的丫鬟，一个活络贴心，表情都写在脸上，一个安静乖巧，吩咐什么做什么。对于两个丫鬟卫燕归都是极爱的，但必要时候她只能使出杀手锏。

一个时辰后，御雪司的大门前。

两个守卫对来访的三个女子已经是见惯不惊了，一般百姓对这个地方是避之不及，过路都要绕道走，而这三个人吧，却一个劲儿地往这里凑。

柳月苍今天忙得很，没空理会任何人，听到门卫来禀告，也只是冷冷扔下三个字：“随她们。”忙起正事来他和风花雪月之时正是判若两人。

当然，卫燕归也不是个傻子，得了门卫的回禀，便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酒楼，选了个二楼的位置，看着御雪司的大门守株待兔。

刚在包间里没待一会，就看到柳月苍带着人出来了，一队人穿着一色的官袍，骑着黑色的坐骑，浩浩荡荡地走了。

“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雁翎估算着时辰，生怕卫宁回家偶然间会想起卫燕归来，却又找不着人。

“不走。”卫燕归干脆利落地撂下两个字。

日光越来越明，一排雁子从天空飞过去，又飞回来，不知盘旋了多少次。

街上突然人头窜动，纷纷让开大路。

靠在窗边坐着的卫燕归目光眯了眯，来了兴趣。

一队人马招摇撞市地走向御雪司，当前一人正是一身冷气的柳月苍，他目光清冷，表情淡漠，走在这人群之中，和走在无人的街道之上毫无区别。

身后之人紧跟着他，每个人腰间都配着一柄锋利的宝剑，目不斜视。

与去时有所区别的是，这时队伍后面多了一个被手链铐住鼻青脸肿的肥胖男人。那男人显然是挨了一顿痛打，但是神情犹然倨傲不屈。

众人都在看热闹，脸上带着异样的表情。

卫燕归所在的酒楼下面，有两个人在交谈着。

“再风光也是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瞧他那样子，就跟自己是皇帝一样。”

“可不是吗？乱臣贼子不抓，净抓一些贤臣好官。”

两道声音很低，可是卫燕归还是听到了，不由挑了挑眉。她知道市井之语大多是夸大了说的，但是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也是会有一定道理的。

从朝廷机构来说，御雪司独立于任何部门，直属皇帝管辖，只听皇帝一人所言，看起来权力很高，但其实柳月苍的职位又只是一个五品官员而已，他连只是见到一个小小的侍郎都要点头哈腰。

这样的情况就造就了他这个不伦不类，一直被世人诟病的身份。

以她来看，一个朝代会出现这样一个部门出来，无非是天子权力无法统一，天子威严尽失，掌控不了大局，非得造出这样一个部门来为自己服务。

这就说明，这个朝代已经走入了末路。

不管柳月苍抓的是不是贪官，他就注定是是皇帝眼中的一个小工具，世人眼中的一条走狗。

这时，她不由得同情起了他来，心道自己一直那么骂他，真的太过分了。

队伍快要走到御雪司的门口，那个被手链铐住的人突然间跳了起来，死死地抓住铁链往后拉。他长得身高马大，力气不小，竟一把将拿着铁链另一端的骑卫给拉了下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卫燕归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很快会结束，却不想那胖子身上会揣着一把小刀，骑卫死死拉到自己身前之后，就用小刀往他身上捅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

他的速度极快，动作如流水。

眼看着那名骑卫被捅成了筛子，旁边的人才反应过来。

两个骑卫伸手要去扶自己的同僚，胖子的小刀又刺了过来。

胖子脸色嫉妒扭曲，眼底闪烁着嫉恶的寒光，任谁都不敢靠近。

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广平，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狂妄，你就不怕被砍头吗？”池萧大步下马，一个健步冲到了周广平眼前，饶是御雪司的精锐骑卫，他也不敢直接走到他跟前。

“老子死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周广平脸上横肉抖动，目光蓦地一转落到了柳月苍的身上，“至少要拉着你这条狗一起死。”

柳月苍脸上没见什么变化，他慢慢地翻身下马，走到周广平的跟前。旁人见他如此冷静，心下的惊慌也不那么强烈了。

“本大人仿佛记得，你家中上有一个瘸腿的老母，下有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

周广平脸色倏地变了。

柳月苍继续说：“受贿之罪可大可小，轻则发放边疆，重则满门抄斩。”

周广平忽然一颤，眸光微敛，而就在这时候，柳月苍大踏一步，从他手中夺走小刀，一脚踢到他胸口。

砰地一声，巨大的身体实打实地之摔到了地上。

柳月苍趁机追上去，手肘微弯，狠狠地捶了下去。

周广平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柳月苍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拳打脚踢，如同打着沙包一般将他捶得死去活来，直到周广平犹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他才放过了他。揍完人，他返回受伤的同僚身边，看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伤口，才命人将周广平拖着进了御雪司。

地上残留出很长一条血迹。

这一幕，深深地印入众人的脑海，让他们越发忌惮柳月苍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