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烬真搞不懂这支毛笔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它说自己是个妹子,可声音却跟个小正太似的,名字还这么男性化,真不知道是谁跟它取的名儿。
“当然是我最亲爱的爸爸取的咯。”小托自豪地说道,它一兴奋就会支使自己打转。譬如现在,它已经在时烬的手心里转了好几个圈了。
“你爸爸?”时烬当头一愣,这年头蹭仙气成精的东西多了,连一只檀木毛笔都有了爸爸。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时烬估摸着这小托的爸爸是一只檀木精。
“我爸爸不是你想的那什么破玩意儿!”小托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它很讨厌别人在它面前腹诽它的爸爸:“我爸爸超级厉害的,像你这样的货色他能一个打十个。哦不对不对,是一个打一百个。”
“噗——”时烬被逗笑了,这家伙大概是把他当作人类来计算的。光听着这磨人心痒的语气,这毛笔的小脾气还真和他媳妇儿有点像。
时烬站在十三楼的楼道口处,前后都分别有一道铁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阴气最重的还是要属身前的门,门内隐藏着足以压制空气流动的阴魂之气。铁门虚掩着没关紧,时烬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吱呀”声,门就这样被悄然推开了。
门内的世界真是能把人惊一跳。最起码,被握在时烬手心里的毛笔小托就被吓了个半死,连忙跳进时烬的裤包里,稍微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观看着。
这间屋子的每一平米像是被火烧过一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腐蚀成烧焦的棕黄色,上面布满了黑油一样黏乎乎的东西。地面和墙上坑坑洼洼的,似乎在装修的时候并没有买瓷砖来铺地贴墙。墙上爬满了长着尖刺的深绿色藤蔓。有粗有细,最粗大的那根藤蔓挂在客厅电视对面的墙上,时不时地颤动两下,就好比是全屋藤蔓的心脏一般。茶几与电视也未能幸免,藤蔓爬过茶几,顺势挂在了电视机上。一直紧闭的电视机屏幕都碎裂开冰了。
“这儿简直就是一片狼藉。”小托躲在他的裤包里,瑟瑟发抖地抱怨。
时烬慢步走进客厅朝着四周打量着,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这何止是狼藉,根本就是废墟。”
也不知是不是位置偏于下层的原因,十三楼的光线竟比十八楼还要阴暗一些。屋子没开灯,时烬就这样走进去,跟逛鬼屋似的。
“话说,”时烬问道:“你读心术那么厉害,是不是所有人的内心想法你都可以读取到?”
如果全部都能准确读取出来,那么找回媳妇儿这就是就变得简单了不少。他总觉得那个叫娑罗的阎君只是在吓唬他,并没有办法真拿沐羽怎么样。毕竟同为七君之一,又能有多大的实力差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沐羽最多就是被禁足在了某个地方无法出来。只要小托能读出娑罗的内心想法,说不定就可以从中知道沐羽的关禁之处,这样他就可以直接过去,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才没兴趣陪一个找不到事做的男人玩这种无聊透顶的游戏。
“不行!”小托突然打断了他的想法,否认之坚定。冷酷的一个“不”字,直接把时烬的计划掐灭在幻想之中。
它正声道:“首先,我不是所有人的内心都能读,我是由爸爸制造出来的,读心对象实力必须要比我爸爸低才行。其次,娑罗的实力与爸爸不相上下,我根本无法读取。”
“呵!”时烬一脸嫌弃地望着它,低声唾骂道:“你真辣鸡。”
这家伙读取他心思的时候就那么理直气壮,一让它干点正事儿就推推搡搡的,他真不知道留着它有什么用。
“放肆!”小托大怒,奶声的男童音怒起来也没多少威慑力,甚至还给人一种凶萌的感觉:“你知道我爸爸是什么人吗?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哦。”时烬轻描淡写地反问道:“那你父亲是谁?隐居在深山老林的檀木精吗?”
小托一听他如此贬低自己的爸爸,气得笔杆都在打颤。它从他裤包里跳出来,用笔杆去撞他的大腿,声音怒不可遏:“尔等凡人,休得放肆!等我说出名号来你可别被吓死了,我的爸爸可是当今的上古之神……”
“嗯?”时烬眉间一皱。
“……的四大守护神兽之首的墨宸大人!”
“噗——”
时烬笑喷,这毛笔实在太逗了,故意加重“上古之神”四个字的发音,没想到就只是一只守护天兽。
“不过也就是只天兽罢了,有什么值得……”
“炫耀”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时烬突然就顿住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愣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半晌,突然惊一般跳了起来。
“卧槽!”
原谅他今天仅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爆了两次粗口,实在是这毛笔的父亲……呵呵,没错,上古之神极光所居住的广原山,四大守护天兽之首的仙鹤,就叫墨宸。
“哼,被我爸爸的威名惊吓到了吧。”小托高傲地甩了甩狼毫,整支笔杆写着大大的挑衅。
“吓到不至于,惊倒是真的惊住了。”时烬也只是诧异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就算这毛笔说仙鹤有恋童癖他都信了。
“话说,你一支毛笔,是怎么跟一只仙鹤扯上关系的?而且,还是父子关系。”
“是父女关系啦,人家可是娇滴滴的软妹子。”小托操着一口标准的正太音说道:“只不过是嗓音新奇了一点而已嘛。”
时烬抽了抽嘴角,还娇滴滴的妹子呢,估计修成人形也就是个伪娘。这仙鹤……啧啧啧,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私底下居然养着这么一支不害臊的毛笔精。
“不许你这么腹诽我爸爸!”小托生气地喊道:“还有,我真的是个女生,只不过嗓音在早年出现了一点状况而已,你不能凭这一点就说我是男的!”
时烬翻了翻白眼,懒得去管它到底什么性别。妹子就妹子吧,一支毛笔是男是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径直走进卧室区——同属一栋单元楼,十三楼和十八楼的房屋户型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在这儿也能找到一条长廊的卧室区。
不过,同样是卧室区域,十八楼的五间房都被规规矩矩地用作卧室,而十三楼似乎只有一间。另外两间各有其他作用,一般平民住楼没人会这样擅自使用房间,毕竟房地产商和业主不会允许。但这儿是阴楼,物业来都不敢来,业主的话……估计娑罗一个冷眼过去,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玉面阎君娑罗的阴魂之气,足以掩盖整栋阴楼的阴气——总和。
五间房的房门都紧紧关闭着,推开第一扇门,这个房间背景与客厅没有什么差别,墙上地下到处都是坑,一样的尖刺藤蔓,一样的黑色油状物,只是多了一个盖着一张白色薄布的手术台。时烬走过去把白布掀开,台上摆放的满满一桌都是盛放着手术刀具的不锈钢盘子。
柳叶刀、平刃手术刀、剪、铜镊……各种手术刀具一个不缺,样样俱全。
“这是什么?”小托探出一个头来,没见过现世纪都市的它看着台上的刀具,好奇的样子与沐羽刚来白舞市的模样神似。它用狼毫朝手术台挥了挥,问时烬道:“这就是传说中现世纪人们盛饭吃菜用的餐盘吗?”
“嗯,差不多。”时烬望着手术台上的钢盘,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只不过,不是吃饭用的,而是解剖。”
“解剖?”小托从没听说过这么新颖的动词。
“嗯,就是杀人。”时烬懒得跟它解释,直接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词汇。它一支毛笔,就应该本本分分地写字画画,问那么多干嘛?难不成还要告诉它解剖的前后步骤和意义作用?他又不是闲得慌。
小托“哦”了一声,大概是听出了时烬语气里的敷衍,也乖乖闭嘴,安静地待在他裤包里看他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解剖并不等于杀人,甚至于这两个词语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有关联的地方。正常医师用于实验的解剖都是用死去的动物或人类做材料。并且如果是解剖死人的话,还要征得家属同意,不然医师也没权利开刀。
当然,以上所说的做法只适用于一个思维正常的医师。像娑罗这样的,时烬真没打算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手术台倒是干净整洁,因为被薄布盖着,此时刚掀开也看不到一点灰尘。手术刀具跟崭新的一样,刀身干净得像一面镜子,反射到人眼的光竟有些刺眼。
时烬拿起一把手术刀,把刀身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眉头不自觉便紧锁了起来。
“你嗅到了什么?”小托好奇地问道。
时烬把刀放回原处,沉着声,表情悄然变得严肃不少。
“我嗅到了,鲜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