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儿不愿自己姐姐被委屈,大着胆子回话,“奶,我姐没疯玩儿,大清早就背着竹篓子出去打猪草了。”
王氏一瞪眼睛,“你少唬我,打个猪草要去这么久?我看那死丫头指不定去哪里疯跑了,打量着我不晓得。”
陈娟儿不太服气,低声嘀咕道:“奶,分明是你昨晚说河对面的猪草长得最好,让我姐去那里打的,还说不打满一篓子就不许回家。”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顶嘴,”王氏最厌恶晚辈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此时怒不可遏,上前就想两个大耳刮子哐哐甩了上来,陈音儿眼疾手快,一把拉开陈娟儿,那王氏没想到她敢躲开,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登时觉得自己在后辈面前跌了面子,恶从心中起,拍打着地面骂道:“反了反了,这家里真是反了天了,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都一个个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许氏在外头听见了声音,忙跑了进来,“这咋了咋了?”
陈娟儿到底胆子小,耐不住王氏这样撒泼,顿时涨红了脸,看看许氏,又看看地上不住撒泼的王氏,手指快要把衣角绞烂了,“妈,我没有……”
话音未落,陈音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奶,您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自个儿不愿意嫁到那李家去,我妹和我姐都没做错啥啊,奶你心里不舒服就打死我吧,只要你不打我妹妹,咋打我都成啊。”
她哭的声嘶力竭的,陈老太太一口气没提上来,几乎气了个倒仰,老四家的三个女孩子都是她素日里弹压惯了的,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被骂了,也只敢小声哭,什么时候敢这样过。
“你个疯丫头,胡口白咧咧些啥话!”
陈音儿放声大哭,不同于她奶的干嚎,她的眼泪哗哗往下淌,瞧着模样颇为可怜,“奶,您别骂我妹了,都是我的错,反正我是个丫头片子不值钱,又耽误了家里收别人聘礼钱,你罚我也是应该的,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陈音儿虽然已经十五六岁了,但面黄肌瘦的,又穿着粗布的补丁衣服,哭起来,一张小脸因用力而憋得通红,就是陌生人看见也觉得可怜,许氏看着顿时心酸不已,唤一声“我苦命的娃儿,”就跑来抱着她,娘儿几个在地上哭成一团。
王氏本来是想照着以往的法子,在媳妇们面前撒泼逼着她们就范,却被陈音儿哭在了前面,顿时那些手段都不好使了,脸涨的紫红紫红,表情十分难看。
“这一天天的家里是在闹个啥?还过不过日子了。”
陈老爷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隐隐带了怒气,“老婆子你出来看着点猪,别整天在灶房里折腾孩子们。”
陈老爷子是一家之主,这下他发话了,王氏再凶悍也不敢多说什么,胸口起伏半天,到底是憋着一股气。
“让你们费我的柴熬药!让你们费我的柴熬药!”她按捺不住,随手把手边能摸到的土豆猛地砸向陈音儿。
“啪”一声,那土豆失了准头,冒着泡的陶药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原本快要熬好的汤药撒了一地。
四周静止了几秒,许氏怔怔的看着那地药渣,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从满脸惊愕到浑身发抖,“妈,孩子他爸还等着喝这药呢!你……你……”
王氏不过随手一扔,没想到会真的打中,表情顿时有些心虚,但她向来不是肯服软的性子,登时“呸”的一声,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活该,谁叫你生的丫头手软,自个儿的药罐放不稳还要赖我?”
说完掉头就打算出门。
这摆明了是恶人心虚先告状。
陈音儿有些按捺不住,直着脖子嚷道:“奶,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拿土豆砸碎的,为啥非要说俺们没放稳?”
“陈音儿你说啥?”
王氏哪里能容忍一个孙女这样跟她说话,脚步一滞,转头狠狠看她一眼,厉声道。
还没等陈音儿答话,王氏已经转向她妈许氏发难。
“看看你养的好闺女,这才多大就敢对着长辈吹胡子瞪眼了,以后长大岂不是更要翻天了?难怪手脚那般不干净,进了秧歌队也被人赶出来!活该!”王氏咬牙切齿地骂。
陈音儿简直是无语了,明明是她这个蛮横的奶奶做错了事,怎么到头来好像她罪恶滔天一样?
许氏脸皮向来薄,此时已经涨红了脸。
王氏的话让她感到非常羞耻,同时又万分委屈。
她嫁入陈家十年了,自然了解自己这个婆婆的脾气,平时对于打骂都是忍气吞声,自己的几个孩子也是一样,从来没有反驳过王氏一句话。
可是今天,陈音儿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让王氏才能消气,一家子才能继续相安无事。但是让她怎么忍得下心下得了手?
“妈,音儿她脑子还有点犯迷糊。”许氏涨红了脸,试图解释给王氏听。
“迷糊?我听着她方才牙尖嘴利的很,一点都不像是迷糊啊!”王氏恶狠狠的盯着陈音儿,像是要将她狠狠抽一顿。
许氏陪着笑,“妈,音儿她是您亲孙女,她……”
“这一大屋子人,哪个不是我后辈?我也没见其他人对我阴阳怪气!就只有你教出来的丫头才是这个德行。”王氏不依不饶,继续骂道。
这下子就连陈娟儿都涨红了脸。
陈梅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此时幸灾乐祸的磕着瓜子儿,“妈,我说音儿这丫头就是缺少管教,您早该好好教教她怎么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