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因为没有找到客栈,所以肖若唐几人依旧在赶路,马车内只有一盏小灯笼,所以而珂将车赶得很慢,因为这样的速度来得及停车。又是一层黑云从天际压来,燃着灯笼的车内显得更加明亮,肖若唐将头探出车外,盘旋在车外的秋风趁机钻入了车内,抱着祸首的许开颜不禁打了个寒颤。
“唐唐,你在干什么?”许开颜抱紧怀中的祸首冲马车帘子看去。
“外面很清凉,要不要一起坐在外面透透风?”秋风扑面来,驱走肖若唐身上淡淡的温暖,肖若唐仰面闭目,秋风越大心底却越加痛快,这一世,她要如这秋风一般,所过之处只剩洒脱,要让人感觉得到,要让人心里一颤,但是伸出手却一丝凉意也抓不住。
“好吧。”许开颜抱着祸首往车门凑近了许多,就这样,而珂坐在外面赶车,肖若唐与许开颜一人一边守着车门,中间还夹着个祸首。
感受到寒意的祸首睁了睁眼皮子,动了动耳朵便从许开颜的怀中爬起来,摇着尾巴往马车里钻去,许开颜愣了一下,随后皱起眉毛骂祸首没良心,不知道给主子取暖。祸首仿佛可以听懂一般,嗷嗷地顶了两句嘴便不再出声,任由许开颜在那吹眉瞪须。
又是一阵秋风袭来,许开颜裹紧了衣袍稍微往车里靠了靠,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车里的小灯笼拿了出来,但是这光亮在黑暗的夜幕中好像要被黑云吞噬掉一样,越加显得周围的漆黑,路上只剩下了哒哒的马蹄声还有秋风掠过树梢的空响声。
“你这盏明灯还不如放在车里。”肖若唐看了看那显得有些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幽幽道。
许开颜向肖若唐望去,但是却有些模糊,索性将灯笼在车内找了个地方悬挂起来,这车内和车外果然是两个世界,还是车里暖和,怪不得祸首那么厚的一身毛还要往车里钻。
虽然车里暖和,可是刚才在车外吹了会风倒也习惯了,唐唐和而珂都在外面,自己还是出去一起吹吹风精神些。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脸上,凉凉的,肖若唐用手拭去,脸上又是一凉,一滴,两滴,“下雨了,下雨了。”许开颜在一边提醒着二人,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不过这雨倒是有几分温柔,开始豆大的雨点慢慢化成了牛毛,打在衣服上只是潮湿了几分,这样的雨让她想起了与凌开元一起放河灯的那晚,那晚的秋雨正好。
马儿哒哒地前行,夹杂着细雨的秋风拂过它的鬓毛,它打着鼻响不紧不慢地摇着耳朵将雨点抖落,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不远处的一抹灯火将几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天地是一片黑暗,这样的夜幕中点缀着一点星火是十分明显的,在肖若唐的示意下,而珂将马车靠近,原来那里是一片小湖,湖心正飘着一支小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人影独坐船上。
“喂?听得见吗?”许开颜跳下马车走到湖边大声地冲着湖心喊着。
那人似乎听到了岸边的动静,于是划桨向岸边靠近。只见黑暗中一抹明亮的灯火正在慢慢地移动,“哟?这大半夜的还有人赶路呐?”
小船靠近,那人披着蓑衣,船上的灯火清晰地照着他的鱼竿,听声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者,但是声音十分爽朗。
“嘿嘿,您不也是大半夜的在垂钓么?”许开颜又自来熟起来,没准能蹭大爷一条鱼吃吃呢?
这样的微雨中烤烤鱼吃不是美事一桩?
“缘分缘分,正好这夜开始冷了,不如跟我喝几口酒烤个鲜鱼?”老者摸着胡须爽朗道,这样的时间地点,相遇就是缘分。
于是而珂将马车栓到岸边,几人上了老者的小船,老者将船靠在岸边,在船上支起了小盆,里面放进了煤块木头,外面细雨飘飘火炭很难燃起,老者索性将那盆端进了船身的棚子里,待炭块燃起老者才将火盆拿到船头,火已燃起,微雨难灭。
而珂飞身上岸折了几根细长的树枝又飞身上船,老者接过树枝将鱼对着湖水清洗干净后穿在树枝上,然后放在火盆上慢慢地靠着,不一会儿肥美的鱼肉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许开颜接过老者手中串着鱼的树枝,自己细致地烤起来。
“老人家,这深更半夜的,又下着雨,为何不收拾收拾回家去?”许开颜打开了话匣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谁说天黑就要回家下雨就不能钓鱼呢?”老者瘪了瘪嘴,皱起眉头。
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天黑就要回家么?大源的律法有没有写上。下雨如何就不能钓鱼了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肖若唐在心里轻笑,这老者有点意思。
“倒是你们几人大半夜干什么路?”老者思索了片刻反问道。
“没有找到客栈,只能连夜赶路。”许开颜双眼盯着那鱼,已经半熟了,一天没有吃东西,现在满脑子都是鱼肉的香气。
老者捋了捋胡子爽朗大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老汉是赶不上了,不管在谋什么大事,都要知道自己的心想往哪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一眨眼呐,青丝就变白发咯。”老者说着感慨起来,仿佛自己年轻的时候比起肖若唐几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者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塞子仰头将酒倒进口中,清酒下肚,老者用袖子擦了擦胡子,将酒递给而珂,“喝点酒暖暖身子。”
而珂看了老者一眼,接过葫芦也仰头将酒隔空倒进口中,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酒太烈了些,然后将酒葫芦送到许开颜的面前。
许开颜接过葫芦先放在了一边,这鱼的香气越来越大,许开颜将手中烤好的两条鱼分给了肖若唐和那位老者,又重新拿起两条鱼放在火盆上。
老者一边嚼着手中的鱼一边看着湖中泛起的涟漪,不由感叹,“人生代代无穷尽,江月年年望相似。”若干年后,这江月还是这江月,只是乘舟垂钓的人早已不在。
肖若唐轻轻一笑,“人虽然早晚要走,可是有些东西却可以长留世间。”
老者仿佛被肖若唐的话惊醒,“姑娘此言是何意?”又有哪些东西是可以长留世间的呢?帝王的江山都不能千秋万代,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与世长存?
“百家之道,兵法之计,人间烟火,还有......”肖若唐开始沉思起来。
“还有什么?”老者望着肖若唐的眼睛急切地问道。
肖若唐轻笑,“太多了。”
老者哈哈一笑,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
几条鱼吃完,雨还在下,黑云褪去,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漆黑,仿佛马上就要破晓一般,肖若唐几人起身拜别老者,“这点银两就当是我们的鱼钱。”许开颜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老者伸手拒绝,“我请你们吃鱼是因为我们有缘分,给我银子作甚?”
看老者一脸严肃的模样,许开颜笑嘻嘻地将银子收回,再次作揖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