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玑目光滞在慕容昀手中的蔳梨上,思量道:“梨树第三年才开始结果,五年左右进入盛果期,成果的时间长了点。”
纪长婧向李天玑望去,点头赞同道:“滁州水灾,还是种时效短就能成熟的果树为好。”
慕容病老气横秋地插嘴道:“你们想的,子都早就想过,慕北盛产蔳梨,和京都城的梨树很不一样,种的地方可以不一样,自然成果的时间也能不一样,两位不用自作聪明的肖想。”
秦子都掂掂手里的蔳梨道:“蔳梨,一年左右就能结果。”
纪长婧骇然:“还有这么稀奇的品种。”
秦子都朝她笑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话倒是真的,天下之大,确实无奇不有。
比如说,她重生了!
慕容病撩了袍角走到李天玑身边:“李先生,咱们一起去看看滁州的地貌。”
李天玑敛手跟着他。
纪长婧和秦子都就落在后头。
走到半道,秦子都道:“枣子吃多了腹胀。”
纪长婧微怔,半响道:“我没吃几粒。”
秦子都拿手帕把蔳梨擦净,递给纪长婧道:“很甜,尝尝。”
纪长婧又一怔,迟迟接过蔳梨,咬了一口,清甜可口,瞄着他岩岩秀峙的眉眼道:“谢谢。”
秦子都眉眼化出一抹笑:“一个蔳梨就能换你一声谢谢,这一篮都送给你,你要怎么谢?”
纪长婧连连摆手:“你舍得给,我也吃不下。”
“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秦子都敛下眉睫谈正事:“蔳梨耐寒性,抗寒抗病,短时效就能结果,非常适合种植。”
纪长婧老老实实道:“这方面李先生是行家,我一个外行插不上话。”
秦子都不置可否地观她一眼,便换了话题:“既已解决了百姓的食粮,你和李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长婧道:“洪水淹没农田,百姓民不聊生,李先生有忧民之心,已让纪将军向朝廷呈请在滁州自南向北修捍河堤,用以挡潮防灾。”
秦子都脚下一顿:“若在滁州自南向北修捍河堤,得有一千多里,这可是项大工程。”
纪长婧已然道:“听纪将军说,提案上呈后,遭到大小官吏的反对,都说如今边关战事连连,正处外患之际,不易大兴人力、物力修捍河堤。”
秦子都沉默须臾道:“外患确实存在,可内忧也不容闪失,我会和慕容大人提及此事,让他劝说太子,竭力支持纪将军修捍河堤的建议。”
虽说慕容病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但太子和将军府因为立储之争素有隔阂!
这种话也就听听,当不得真。
太子会帮将军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过了一个半月,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纪简告诉李天玑,太子亲自上表朝廷,竭力支持修捍河堤的建议,皇上一开始没同意,太子再次上疏,皇上终于准奏,下令慕容病全力协助纪简修捍河堤。
此时,朝廷的赈灾粮也运到滁州,城里粮价如李天玑所言,半月的价格上涨后,开始猛然大跌,因为米粮过多,粮价已经跌到最低位。
燃眉之急已解,剩下的就是修捍河堤。
事情顺利的不得了,顺利的让纪长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前世,太子明明是凭借救灾不力把父亲弹劾至边远之地;可如今,太子不但没出来添堵,还帮衬父亲一把。
太子吃错药了吗?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发生变化的?
纪长婧觉得手里有一团乱线,但她找不到线头,若是找到线头,事情说不准就迎刃而解。
事情的线头在哪里?
不止纪长婧在想,顾云珺也在想。
顾云珺的消息网屡屡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府和慕容世家都在为修捍河堤的事出谋划策,工程要用的材料本地没有,就从各地调;人手不够,府邸抻出兵士协助。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招!
太子一反常态,大力协助将军府,有什么大招没出?
顾云珺查完慕容病,又去查了秦子都的底细,原是太子府的一个幕僚,为人低调,几乎没有风评。
太子府派出个低调且没有风评的人跟着慕容病去赈灾?
顾云珺打算再往下查查。
远在滁州的纪长婧则准备从秦子都嘴里套点话,她换上男装,请秦子都去吃馄饨。
一个半个多月的整顿,滁州城内较以前热闹些,街道七八百米两边摆着几个摊位,街角有个热气腾腾的馄饨摊,伙计揭开锅盖的口,满锅子热气往上蹿。
馄饨摊的两张桌子早被人占全,纪长婧和秦子都端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挤到桌角边。
纪长婧扶着勾勒青花的海碗吃了一口馄饨,偏头问道:“子都,你见没见过太子?”
秦子都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馄饨一边道:“我在太子府当幕僚,议事时见过太子。”
纪长婧道:“太子对赈灾的事就没提出过异议?”
秦子都在热气腾腾的雾气里,一勺一个馄饨,慢慢放进嘴中轻嚼着道:“是好事,自然没有异议!”
于太子,是好事吗?
父亲赈灾不利,太子才能把兵权拈到手里,父亲把事情做好,搞不好还能升官,对太子百弊而无一利。
纪长婧试探地道:“也不知,太子对将军府有什么看法?”
秦子都微微抬头,目光注视着纪长婧,好像要把她看穿一个洞:“纪将军为官超为二十年,门生旧故布满朝班,太子和纪将军成为一条绳,拧成一股劲,于朝廷才算好事。”
这意思是——太子想和将军府修好。
居然跟前世完全不同!
纪长婧一惊,手肘撞上勾勒青花的海碗,碗砸在地上,满地碎片。
“纪将军曾任教导前太子之职,但前太子因策划谋乱被废除,已无出头之日。”秦子都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眸间微微发亮:“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纪将军作为俊杰中的一员,应该会认清天下大势。”
原本想套点话,却没想到,把话套的这么深!
纪长婧嘴角禁不住颇动:“只是想叫你吃完馄饨,谁知越扯越远了。”
馄饨摊已是一片人声,却因秦子都的一句话,耳边声音殆尽,仿佛能听到水滴的声音,滴在纪长婧耳边道:“我过来,也只是想陪你吃碗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