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考虑非常周到,前院非常宽广,应是专为客人停放车辆所设。只此一项,已白白浪费了极大的空间,却也显得客栈东家实是大气之人。
此时院中所设凉棚已经停放了数辆马车,看车辆精美华丽的装饰,也知道这定是有贵人在此休憩。
走进宽敞的大堂,整齐摆放着十几张方桌,却依然犹有空余,让人感觉干净通透。正对大门之处,一张宽大厚实的柜台,擦拭的光可鉴人。其后木质古朴的陈列柜,被文具、酒水之类摆放得满满当当。
大堂四壁虽没有雕龙画凤,却依然悬挂有几张条幅、壁画。整个陈设并没有极为珍贵的物件,却在简单雅致之中,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位胖胖的掌柜模样的男子,已满脸带笑的迎候上来。只是这见多了过往之人的掌柜,一见韩冬与梁雨蓿,依然有一种睁不眼睛的感觉。
两人身形都是极高,挺拔之中,一股飒爽之气扑面而来。且两这人脸型刚健,却又眉目如画。
只觉往常听到那些评书先生所描述的形容人俊美之词,如是用在这两人身上,实在有冒犯失礼之嫌。
这家客栈能在这南来北往的要冲之地占据最好的地段,不提东家的实力。在此负责的胖掌柜也是眉眼通透之人,待看到韩冬与梁雨蓿冒雨而来,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水渍之后,脸上笑容更是如潮涌起。
在这难得一见的大雨之中,就是打伞只从大门行到这大堂,全身也会淋上雨水,何况这两人还不知赶了多长的路而来。
这样的情形,要不是胖掌柜见到过许多武功高强之人,能够做到一些不可思议之事。定要以为站在面前的乃是神话之中的妖魔。
看到韩冬若有所思的笑容,胖掌柜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赶紧请两人落坐,招呼伙计送上茶水。
哪知,却见韩冬轻轻拉了下梁雨蓿,走到大堂门后僻静处坐下。直到韩冬招手,胖掌柜才明白过来,亲自送上茶水。也不离开,径直说道:
“两位贵客!不知二位是住店还是早茶!要是住店,今日小店实在是有些抱歉,所有上房都已住满,只剩下两间偏房……”
见两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胖掌柜带着些许自豪,紧接着说道:
“不过请二位放心,就是这两间偏房,也宽敞素净。相比之下,绝对不会差于别家之上房!”
韩冬与梁雨蓿两人在旷野之中也不止露宿过一夜,对这些并不看重。梁雨蓿满意的点头,却看见韩冬嘴角的笑意有些捉摸不定。
见到韩冬有些奇怪的表情,梁雨蓿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问询。
却见韩冬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转头看向大门方向。
梁雨蓿武功也已进入了练心的层次,只是近日因身体受伤,加之身边有让人极度放心的韩冬在。心神只是在留意身边之人,对其他之事并未关注。
此时见韩冬的示意,也听出在风雨之中,门口又有人来。转头望向韩冬,转念想来应是高宽二人赶到了。
梁雨蓿对站在一旁的胖掌柜开口说道:“掌柜方才所说的两间偏房,我们都要了,还是请先收拾一下吧!”
掌柜连声答应,正要安排伙计过来带路。却见韩冬轻轻摆头,示意不用。
就在这时,大门之处的门环响了起来。
能在这里主持一店,胖掌柜确实有他的独特之处。风雨之中的门环之声希不可闻,但他仿佛就是能感觉得到。
加之此人应是对招呼客人已经形成了习惯,也不顾门外之人是否能够听到,就在大堂之中已是连声叫道:
“来了!来了!客官请稍候!”
两名伙计倒也乖觉,不待掌柜发话,早已向前门奔去。
片刻大堂门口走进四个人来,两名高壮的大汉在前,肩上扛着大大的包袱,满脸怒气。两名伙计并未帮忙,却是有些畏缩的跟在后面。
看到此番情形,并非伙计不肯相帮,应是这两人不愿而已。
胖掌柜一见两人进来,眼神一亮,脸上已堆满了笑容,与这两人应是相熟。
对韩冬抱歉一声,赶紧迎了上去。那两人三十多岁年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一身短衣打扮,只是这衣衫之上早已淋得湿透。
看这两人神情举止,就是满身雨水之中,依然带着风尘之色,好似正为错过行程而懊恼。且这两人肩上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应该也是行南走北的商户。
两人一见迎上来的胖掌柜,本就一脸怒色的神情更加难看,其中一张国字脸的早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好你个钱宝,想不到你忘恩负义到这个地步,连韩伯的客栈你都敢动手脚!告诉你!不要看到韩伯年老体弱,又无人能够帮衬,就想吞了他老人家的店面。只要有我们两兄弟有一口气在,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要想欺负韩伯……”
无缘无故突然被人闹上门来,胖掌柜钱宝先是一脸茫然,而后看了看好整以暇坐在大堂上的韩冬和梁雨蓿,显出一副尴尬的神情,欲言又止。
却听到另外一个脸型稍圆的大汉说道:
“怎么?好像有些委屈!难道你钱宝还有什么苦衷不成?要是你还知道‘恩义’这两个字怎么写,就将这家店面好好还给韩伯。既然你翅膀硬了,这里只怕是留不住了,还是请你离开!”
听到两人的话语,钱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所为何事,面色变得一片俨然。不等二人再度开口,连声解释道:
“两位丁兄这话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谁说我欺负韩伯,抢了这家客栈!我钱宝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世上唯有一个‘恩’字却是从不敢忘。自从十三年前韩伯在尹水救下我之后,我钱宝就在这来福客栈帮工……”
说起自己的前尘往事,钱掌柜神情略微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十年前,韩伯就曾让我离开,愿襄助我到南京开一家店面。我想到韩伯年纪大了,并无精力经营这家客栈,要是请别人来看顾,我也无法心安。这才说服韩伯,主动留了下来。”
钱掌柜或许已是被人误会过多次,说到此处明显有些心酸。转头扫了韩冬两人一眼,见他们面色平静,并无忿忿之意。这才接着对丁氏兄弟说道:
“这十年之间,韩伯不止一次要将店铺转让给我,都被我拒绝。每年店铺经营所得,就算韩伯不要,我也好生存放,不曾私取一厘。只是前几日,韩伯过来说是找到了……”
钱掌柜正说到此处,又听到院外店门有人拍打的声音,许是多年经营之下,已形成习惯。
见好似又有顾客上门,立刻停下了话头,转身示意伙计快去招呼客人。两伙计不敢怠慢,赶紧出去迎接。
丁氏兄弟却不准备如此轻易放过钱掌柜。两人之中,国字脸性情最是急躁。一见钱掌柜转身,以为其无话可说,想寻机而遁,连忙伸手拉住钱掌柜。
“你先别走,总得给我两兄弟一个交代才行!”
此人力量使得有些大了,看似这钱掌柜圆圆胖胖,体型沉重,却只是普通之人,并无武功在身。一拉之下,钱掌柜一个趔趄,顿时摔倒在地上。
越是有些身份的人,越是会在身份更高的人面前自矜。钱掌柜在韩冬与梁雨蓿面前也是如此。
受此一摔,钱掌柜一气之下,连忙爬起身来,怒声说道:
“丁国,丁家!你们可是要仗那身三脚猫的武功欺负人吗?这你们可是打错了主意。来福客栈能在这南来北往之处立足,多少英雄豪杰也不敢在此放肆……”
钱掌柜说到此处,突听到大堂外有人说道:“老钱,可是有人在此捣乱?”
梁雨蓿听到门外传来正是高宽的声音,两人迟了近小半个时辰,这时终于赶到。却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认识这客栈的掌柜,听话中之意,似乎关系还极为熟悉。
想到这里,侧头看向坐在身边的韩冬。见他神情轻松,对自己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准备看戏的样子,不禁有些忍俊不住。
高宽、丁广两人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与钱掌柜靠得极近的丁氏兄弟,却是没有注意到坐在大门后的韩冬两人。
本是准备给韩冬一个下马威,随知淋了一路的雨,却反被韩冬与梁雨蓿拉下了一程。高宽两人心情本就极为郁闷,听到有人在客栈闹事,这时正好借此机会发泄一下。
“那里来的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博市来福客栈就是十大名将到此,也需礼让三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此放肆!”
高宽话音刚落,丁氏兄弟还未有所反应,却听到二楼上传来一阵脚步之声。随着人影闪动,一道声音传来:
“南来北往的客栈咱们不知住过多少,却不知道这博市来福有什么来历。口气如此之大,一家客栈也敢视天下英雄为无物。难道咱们全都是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之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