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舒玄摸黑下床换了条裤子,重新躺了下来,他紧紧闭着眼睛,希望赶快入睡,白天不敢直视的禁忌,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不想束缚自己的心。
次日起来,天空白茫茫一片,这场雪接连下了几天都还没有停歇的意思,那些扫雪的下人每天都怨声载道。
傅婳穿着厚厚的小袄,外面还裹着厚厚的斗篷,脚上穿着鹿皮靴,手里抱着暖手炉,远远望去,就像个会移动的雪球。
“五妹妹,来给母亲请安了?昨天不是听说闻香院又传大夫了吗?我还以为你又来不了了!”傅雅和傅珺看到远远走来的傅婳,双双停住脚,站在安和院门口等她。
“三姐姐、四姐姐。”傅婳向前行了个礼。
“五妹妹!”傅珺直直盯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傅婳,心里五味杂陈,昨天听母亲提起,谢府老夫人这次来参加赏梅宴,主要是有与府里联姻的意思,而那个人选,可能是眼前的人。
当时听到此事的傅珺心里如同被一只手捏住一样,妒恨、酸楚。想起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将会成为自己的妹夫,傅珺自以为傲的理智就难以保持得住。
自从在两年前的一个宴会上看到那人的第一眼起,她就悄悄把那个像风又像玉的俊美公子放在心里,从各方打听来他是百年世家谢府的十公子,京城有名的‘无双公子’,才气斐然,犹爱古琴。傅珺的春心更是萌动。
她为此苦练琴艺,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这等好事却不是自己的,难道就因为傅婳是原配嫡女这个身份,自己也是侯爷嫡女,谢老夫人提亲怎么不考虑考虑年纪较大的自己呢?
傅珺恨得眼都红了,傅婳看着傅珺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四姐姐,怎么啦?”傅婳疑惑的看着阴沉着脸的傅珺问道。
“啊?哦,没事!”正想得出神的傅珺被傅婳一打岔,回过神来看见傅婳怀疑的看着她,忙强压住心底翻滚的思绪,扯出了个不自然的笑容。
“大家都快进去吧,这天太冷,别都冻坏了!”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后面的傅婳和傅雅若有所思的看着傅珺的背影,跟着走了进去,门外的小丫鬟正在门边跺着脚步取暖,看到几人忙上前行礼问安,傅珺点点头,小丫鬟打起厚厚的隔风毡帘,几人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因天冷,苏氏体贴姑娘们身体弱,把请安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几人到的时候公子哥儿们都走了,就只苏氏靠坐在炕上跟苏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身体安康!”几人对着炕上的苏氏行礼问安。
“来了?都坐吧!清珞,给姑娘们上碗热热的杏仁茶,让姑娘暖暖胃!”苏氏拉起傅珺的手,让她做在身旁吩咐身边的丫鬟。
清珞笑着应声退下,傅婳傅雅谢过恩后,各自的丫鬟退去身上的厚斗篷,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清珞不愧是苏氏得用的大丫鬟,手脚就是麻利,很快就端了三碗冒着热气儿的杏仁茶走了进来,三个姑娘各一碗,几人又站起来谢了恩,慢慢喝了起来。
确实如苏氏说的,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下肚,感觉冰凉的四肢百骸都有股热气渗了进去。
“过两天就是腊八了,我最近要忙你们大哥的事情,你们不小了,特别是雅姐儿,每年就要出门子了,也该知道点管家之事,今年的腊八节,就交给你们几个操持了!”苏氏呷了口茶,望着几个姑娘笑眯眯的道。
几人一愣,忙站起来谦虚道怕自己管不好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
苏氏不在意的摆手笑道:“没事,学学就会了,我让李三家的跟着帮衬帮衬你们,这也是你们学习的好机会。”
听了苏氏的话,几人敛礼谢恩。
能跟着管家,姑娘们心里都很高兴,特别是傅雅,她今年已经十七,出年就要出门了,苏氏一直没教她如何管家理事,她还以为要到婆家以后才能慢慢学了,谁想苏氏突然提了出来,不管她是何原由,傅雅都是高兴,也希望能学到些本事,去到婆家也免得让人看轻。
傅婳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是闲着,跟着学点本事也是好的,遂大家都高兴的应承下来。
等傅雅傅婳走了后,傅珺靠在苏氏身上,噘嘴不满的问苏氏:“母亲为何会想起要让她们跟着学管家?以前您不是懒得管吗?”
“你以为我很愿意?还不是你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谗言,说是我故意养废他女儿,连最基本的管家理事都不教!他也不想想,要是我有心养废那几个贱种,还等到现在?还请什么先生来教学?”苏氏想起昨晚傅文博怒气冲冲的来到正院,她正高兴呢,谁知等来的却是一通训斥责怪。
“有这样的事?”傅珺坐直了身体。
“我骗你干嘛?想起你父亲那时看我的眼神,母亲这心里都还揪着疼呢!我辛辛苦苦在家给他养儿养女,操持家务,没换来半分感激,得到的却是埋怨与怀疑。”苏氏抹着眼泪跟女儿哭诉,她本来就对傅文博用情至深才不惜为妾也要嫁给他,傅文博的一个眼神都能影响到苏氏的情绪。
“好了,母亲您也别哭了,也许是父亲朝里的事有些不顺心,回来难免带出几分,父亲对您也是敬爱着的,您别多想了,保重身体才是!”傅珺掏出帕子边给苏氏拭泪边柔声安慰。
苏氏哭了半晌,在女儿的劝慰服侍下,心情好了许多。
把苏氏劝慰好了,傅珺回到爱莲居,盘腿坐在榻上,凝视着窗外那棵老桃树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副若有所思。
“钰棋,钰棋!”傅婳想到什么,高声对外喊道。
“姑娘,何事?”知书打帘匆匆走了进来,听到傅珺急促的喊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是你?钰棋呢?”傅珺蹙着没看着知书问道。
知书向傅珺行了一礼,回道:“回姑娘,钰棋有事出去了,让奴婢代为守在这里,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没什么事找你,你去把钰棋找来,我有事找她。”傅珺不耐烦的挥手说道。
知书脸上完美的笑容僵了僵,顿了顿行礼道:“是,奴婢这是去找钰棋回来,姑娘稍等片刻。”
傅珺嗯了声没看她,知书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马上垮了下了,低咒了声:“小贱蹄子,不知给姑娘施了什么狐媚,让姑娘什么事都惦记着。!”
虽然心里怨怼,但知书的行动还是挺快的,傅珺没等多久,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姑娘,您找我?”钰棋战战兢兢的走过来给傅珺行礼,在当值期间擅离职守,如果主子较真,做奴仆的可跑不了一顿责罚,想起傅珺的手段,钰棋就两股战战。
但显然,今天傅珺心情好,没追究她的过失,也可能是有要事要办,懒得追究她这点小过失,所以傅珺没问她为什么不在,只是把知书喝退下去,留钰棋一人在里屋伺候。
“听说你有个表兄是侯爷身边的人?”傅珺开门见山的问道。
钰棋一愣,忙回道:“是,他叫李三,是侯爷身边的二管事,娶的是夫人的陪房丫头柳儿。”看姑娘没追究自己的擅离职守之罪,钰棋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李三?”傅珺想起母亲倚重的那妇人就叫李三家的,不由得笑了:“好,你去找李三,让他帮我查查父亲近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都接触些什么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他务必查的清清楚楚,告诉他,事办好了,姑娘我有重谢,若是推三阻四的,让他想想清楚!”
“姑、姑娘!您怀疑侯爷?”钰棋刚放平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办就好了,其他不该你知道的,最好闭紧你的嘴巴!”傅珺阴沉沉的看着钰棋,此时的傅珺,哪有外人眼中半点的温柔良善?
“是,奴婢这就去!”钰棋习以为常的福了福,半躬着身退了出去。
傅珺沉沉的看着晃动的门帘,父亲,希望是我想多了。
自从答应跟着傅雅傅珺管家以后,傅婳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偶尔能偷个空闲睡睡懒觉,每天都要在卯时爬起来,辰时准时到安和院报到,然后跟姐妹们一起坐在偏厅里,听那些管事婆子回禀一天的事物。
管家的就只有大房的三位姑娘,二姑娘傅瑜很忙,没空来管这些;六姑娘傅依是个高山雪莲,不屑于让这些凡尘俗物污了她的眼,傅瑶傅语还小。
这天,几人正在花厅里听着管事婆子回禀大厨房这个月的采购事物,就见一个小丫鬟急急跑了进来,直接走到傅珺的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傅珺笑语晏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转头对傅瑜傅婳道:“三姐姐五妹妹,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说着站了起来。
“四妹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需不需要帮忙?”傅雅忙问道。
“不用,你们看好这里就行。”话刚说完,人已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