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海雾上空,雪白如蛇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划亮船上的景象。
蛊雕的巨大身躯在闪电中张开如刀剑般的羽翼,由首至脊背雪白的长角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昂起脑袋朝着船舱扑过来。
猎祜与苏璞都急忙后退,人与妖魔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根本无法抵抗。
太子长琴虽然坐在角落没有动,然而他的一双眼眸始终落在苏璞身上,他们姐弟二人身带枷锁,根本难以自由行动。
四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蛊雕凶猛地扑过来,带着捕杀猎物般的凶残。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木门几乎被挤破,然而蛊雕却没能直接冲进来。
因为它的身躯庞大,居然被卡在门中间,进退不得,一时间只得不住扑腾翅膀,妄图冲破门卡硬挤进来。
木门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眼看蛊雕转瞬间就要破门而入。
猎祜抓住这个机会,就在蛊雕挣脱而出的一瞬间,他握紧青铜刀猛然腾空跃起,居然纵身跳到蛊雕的背上,举起刀直直朝着蛊雕的背上刺下去。
一道闪电划过,刀身没入半截,蛊雕昂首发出尖利的叫声,然而却没有倒下去。
因为蛊雕是妖魔,它背上的羽翼犹如寒铁一般坚硬,即便青铜刀插进去,却只是流出鲜血。
然而,这一刀却激发蛊雕的嗜血杀性,它猛然张开羽翼,昂首发出愤怒的啼鸣,想要将猎祜从背上摔下去。
只要猎祜从蛊雕背上摔下去,只要抬起利爪轻轻一抓,猎祜便会被撕成碎片。
虽然身处险境,然而猎祜却不慌乱,只是牢牢抱住蛊雕背上的角,丝毫不放松,蛊雕一时间也拿他毫无办法。
可是蛊雕性情激烈凶猛,力量远在常人之上,不出片刻,猎祜就会被摔下去。
就在这时,苏璞拎起棍棒,趁着蛊雕回首专注对付猎祜的空当,突然扑上去对准蛊雕的脑袋,使出浑身力气狠狠砸下去。
鲜血从蛊雕的脑袋上飞溅而出,它竭力发出一声凄厉鸣叫,因为疼痛而朝船舱外面跌撞,一只坚硬的羽翼迎面朝着苏璞挥过来。
猎祜大喊一声:“快躲开!”
然而苏璞却根本无从躲避,她刚才那一击,只是凭着本能想要击败蛊雕,因为她知道,一旦猎祜被蛊雕杀死,剩下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蛊雕,也是死路一条,与其在旁边观战,还不如奋力一搏。
就算痛痛快快地死,那又何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苏璞的背后,枷锁清响,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间,猛然朝后一拽,堪堪避过蛊雕的羽翼,才没有被拍得皮开骨裂。
苏璞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子长琴突然冲过来,救下自己。
太子长琴跌倒在地上,苏璞却倒在他的怀里,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满世界突然在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只听见从他的胸膛里传出来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蛊雕还在外面的船板上拼命挣扎绝望嘶叫,苏璞愣了一下,从太子长琴怀里站起来追了出去。
太子长琴也想跟着追出去,然而刚扶着墙壁站起来,却突然脸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一直坐在墙角默默不语的女子突然眉头一皱,开口道:“不要出去,有人来了。”
长琴顺着窗牖朝外面望去,但见周围的大雾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渐渐散去,天空却阴沉如墨,闪电交织。
不知什么时候,最高的船桅上,居然笔直立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漆黑衣裳,大雾渐散,然而闪电如天灯,照亮整个人的身躯,衣襟的边缘处绣着金线兽纹,即便在昏如黑夜的天幕下也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漆黑的斗篷遮盖住他的脸庞,然而从斗篷里散落出来的头发却是耀眼纯净的紫色,犹如暴雨之夜划破长空的闪电。
他的身形笔直如松,居高临下地望着船上发生的一切。
蛊雕居然被苏璞的一击揍得大伤,猩红的鲜血不断从脑袋上溅落,它还在船板上横冲直撞,然而已经是强弩之末。
猎祜从蛊雕背上跳下来,跟苏璞并肩而站,一同默默注视着蛊雕最后的挣扎。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猎祜眼神一动,发现站在对面船桅上的人,不由警惕高声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眼神却落在行动渐渐滞缓下来的蛊雕身上,语气中带着微诧:“本巫还从未听闻有常人可以力杀妖魔者。”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苏璞,最终落在猎祜身上,微语问道:“是你么?”
此人的语气中,好像对凶猛暴虐的蛊雕毫不在意,反而对杀死蛊雕的人更感兴趣。
猎祜与苏璞对视一眼,却摇头道:“并非是我,而是这位姑娘。”
那人的眼神露出惊诧,即便高下相隔数十丈远,苏璞也能感觉到他隐藏在斗篷下的目光,正锁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目光。
苏璞看不清那人的模样,然而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于是朝那人瞪眼过去,问道:“你来我们船上干什么?”
那人静静答道:“本巫的船也被困在雾中,听见妖魔之声所以过来瞧一瞧,不过看来并不需要本巫出手。”
听他言中之意,好像根本没把蛊雕放在眼里,解决妖魔就好像是稀松平常之事,也不知是自我吹嘘还是货真价实。
苏璞没作声,那人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璞却反问过去:“你又是谁?”
那人仿佛轻笑一声,声音渺远如幻如电:“本巫乃是天昭台十巫之一,巫即。”
苏璞乍听“巫即”的名字,心中犹如惊雷炸响,当初那天雪夜里,在天昭台攻击自己的那个人叫做“巫咸”,跟这个巫即会不会有关系?
这个巫即又乘船要去哪里?
还没等苏璞细想,巫即已经回转身,面朝西南方位,晦冥之雾散去后,那边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艘大船。
然而身处桅杆顶端,脚下悬空,又没人来接应,他要怎样回到相隔数百丈远的大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