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喝完酒都是这么个昏沉。
这好像是第二次喝醉。
也许。又或者不是。谁都记不清了。
整个晚上何立言一直觉得有另一个人在对自己说话,但听声音来,又好像这个人就是自己。他脱离了沉重地躯体,就将将就悬浮在耳朵的位置,然后挂在那里俯看。
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
走在回校的路上,他还记得有只手握着她的胳膊,很暖很纤细,可能是女生的手。他尝试着将手臂搭过去,被她的手打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地将头颈朝远离他的方向躲去。
“看着点路!”有点熟悉的声音。
然后他安分下来,像只乖巧的摇摇晃晃的断线木偶。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男生们早就忘了是谁把他们运到宿舍的,可能是宿管阿姨喊了路过的男同学,总之,有一点他们知道,欠了唐叶她们一个人情。
有时候上帝总会留给人一些小幸运。
上午没有课。
何立言早起后便来到了奶茶店,除了乔天有社团活动出去了外,其他人依旧躺在床榻上。
他点了杯最浓最冰的咖啡。
童琛琛跟姜姗姗觉得他有病,十一月的鬼天气怎么能喝这个?所以何立言自己依照着配方调了杯,其实也没啥配方可言,就是照着自己的要求在一个250毫升的大杯子里加了整整三大勺的黑咖啡粉,然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便加了蚕豆大一点的奶精。
“真的就是神经病才这么喝。”童琛琛看着他杯中深棕色飘着白色泡沫的液体。
何立言从冰箱里取了些遗留的冰碴子,加进去摇了摇,一大口。那种沁人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苦到舌根,然后又被舌根返送回来,最后是冻牙的麻木。
他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真是厉害。”
姜姗姗惊讶地看着一分钟内就空空的大杯子。她记得上次在奶茶杯里加了一勺的黑咖啡粉就苦得她漱了三次口。
何立言舔了舔嘴唇上的残留,那意犹未尽的享受。
“听说昨晚你们又喝醉了。”
“不算喝醉,就是有点多。”何立言开始清洗手里的陶瓷杯。
“唐叶可没这么说哦。”
你们间的交流还真密切。何立言心里想。
“阿里要去日本了,就晚上聚了聚,一不注意就喝多了。”他说道。
“阿里去日本?”
“嗯,也昨天才确定下来,名古屋大学。”
“那还会回来吗?”
“我们毕业前是不回来了。”
“哦。”童琛琛的声音比刚才的小不少,听得出,因为这个朋友的离开而生不少伤感。
“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个瘦瘦的话很少的那个吗?”阿里很少来店里,姜姗姗接触不多。
“对,会电脑的那个。”童琛琛回答她。
姜姗姗当然也不知道阿里是计算机天才,但从童琛琛的口气听来,这是个很厉害的人。而这个很厉害的人要去日本一所更厉害的大学深造了。
很短的时间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阿里要去日本了。
本想着在阿里离开前一定要所有人一起聚一下,然后再留个合影,可是到底离这学期结束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大家想起这件事时候会想:不急,还早呢。
渐渐地,似乎都忘了这个人过了年就见不到了,依旧是该乐呵的乐呵,该缺席的缺席。可是班上也有女生记得这几件事,然后拼尽脑力列出一张大单子给阿里,日本的口红,日本的面膜,日本的包包......俨然是代购的期许。然后阿里会在惊咋中接过纸条,至于会不会买,鬼才知道呢。
最晚知道阿里要走得人,居然是江语欣。
不会错,就是江语欣。
因为那些天都不在学校,整整一周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刚刚错过了一个毕业典礼。
“这些天都回去干嘛了?”
那天中午下课,何立言跟平常一样的问她。
“我妈病了。”她回答。
“哦。”原来如此,他这样想,“那现在好了吗?”
江语欣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何立言想,自己刚问的不就是废话吗?现在回来了当然该是病好了呀,可是转念一想,需要请假一周回去,这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上次乔天请个三天假都在辅导员面前软磨硬泡了半天,虽然这个“帮年长的爷爷收大蒜”的理由是有点牵强。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看到何立言盯着自己,又立刻不自觉地摇摇头。
“没事了。”她说道。
两人走在课后下楼的楼梯道里,就像穿过的拥挤的沙丁鱼。
江语欣有点恍惚,人流中她抓住了何立言的背包带子,何立言立刻感觉到了向后的拉力,他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去,刘海几乎遮蔽了她的双目。
“该剪剪了。”
“什么?”她抬起头。
“快看不到路了吧。”
尴尬地笑了笑,她抽回手,然后抚了抚额前的头发,确实该剪了。
“在家很忙么?”他问。
“还行。”
“我们走另条路吧。”
她点点头。
所谓的另条路就是右边那条绕过教学大楼的路,因为午饭时间,所以下楼的人都会选择左边这条直奔食堂。
在人少的路上反而没什么话说。
何立言觉得江语欣回来后没那么活泼了,虽然以前也不是那个样子。但就是这个感觉。
她一向是个最爱美的女孩,每次见到她都有种光鲜亮丽的感觉,有时候又会突然扎两条马尾,成了清新可人的邻家姑娘。
其实,在江语欣刚回校的时候,何立言就一直想一件事,她会不会还记着舞会上的事?
上课的时候她坐在何立言的斜对面,何立言听听课玩玩手机,偶尔会瞥她那一眼,她就是很平常地听着课。
现在就走在他旁边,她似乎早忘了。
“今天怎么不见小雯?”
何立言又找到话题。
“宿舍呢。”
“翘课?”何立言的语气,一点都不奇怪。
“胃痛,早上跟辅导员请了假的。”
“这样啊。”然后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请了假的话,怎么没见你把请假条给任课老师啊?”
听到这话,江语欣心里一个咯噔。
“你忘啦?”
她点点头,木讷之后是惊讶,最后赶紧掏口袋,果然没交。
转身回楼的时候,何立言拉住了她:“还回去干嘛呀,老师都没点名,哪知道她没来?”
江语欣想想有道理,又将请假条小心地折好放入口袋。
“扔了呗,还留它干嘛?”
“万一这个老师以后发现,要呢。”
“没万一。”
“你怎么知道。”
“好吧,那你留着吧。”
“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