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無的神情越发狰狞,掐着双葛脖颈的手猛一收力。
双葛的眸光一冷,只觉得血眸里所有的光彩,被渐渐剥夺,如无意落入的囚海旅者,眼睁睁看着自身生机耗尽,而后化为一具枯骨。
红裙在黑袍之上,破碎的飘摇着,似乎战局已定。
极南南泽。沼泽之中的矮花,一重重的盛放了开,一袭简朴的素衣游走在花丛之中。少女一头如瀑长发披散下来,如被匠人捏造的精美工艺,肤色苍白,脸颊上染上两朵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孱弱病态的美。
浅碧色的眸,遥遥的看向了魔都弑神塔的方向,漫天的煞气遮住了她的视野,却遮不住她双眸里的担忧。
恍惚一瞬,又恍然过了许久。
一道空弦,奏响在荒无人烟的南泽。
误入此地,无数的冤魂,在瞬息间被唤醒。
仅仅一息的声音,古琴的悠鸣中似乎回荡着,一股特别的灵韵,那灵韵游走于高山碧水之间,飘摇于花香虫鸣之中,飞过遥遥的南泽,跨过极南的边境,迈入了陷入混战之中的魔都。
已颓败的战斗之中,弑神塔上的双方,皆捕捉到这股灵韵。
濒临死亡的双葛血眸里猝然回了一道绚丽的光彩,“隔绝”仿佛一念,無被排挤在这天赐之术外。徒留那单薄的红裙,自弑神塔上方,一直跌落而下,直坠入了环绕弑神塔四围那深不见底的血河里。
红裙遮盖了无尽的血色,双葛早已辨不清自身的血还是旁的血,整个人如被抽干所有的气力,在湍急的河底挣扎着。
弑神塔上,無的目光却顺着那弦音发出的南泽眺望而去。
弑神塔下,沉溺在血河中的双葛思及那抹弦音,眼底划过一丝别样的温柔。
观战的仲辞亦捕捉到那抹灵韵,竟猝然一愣,道:“生机。”
南泽处,轻拨空弦的少女,一头如瀑的黑发竟慢慢蜕色,披散在身前的长发已变幻为两缕霜白色,本苍白的脸颊更病弱了几分。
极北有雪岭,极南化南泽,极东说隐谷,极西辨雾原。曾有大能者,独身游历四极之所,分别描绘四极风光,写下《四极志》,流传一时。
又一道空弦勾起,却猝然被人拉住。
浅碧色的眸光,温柔的抬眼,便触及到那暗红色的衣袂。
仲辞的血眸,便落入了一潭温柔的碧水之中。他修长的指还缠绕在如玉的指上,质地温凉而美好,让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所幸,那仿佛孱弱的经不起一阵风的少女,却并未责怪他的唐突,如潺潺山泉般动听的声音在空无人烟的南泽响起:“我,只是想帮姐姐。”
语调里含着几分委屈,却更多的是坚定。
仲辞挑了挑他那狭长的眉眼,也不明白为何身处夷陵,却偏偏撕开空间,跑到南泽来多管闲事。
血眸中兴味更浓,那惑人的声线更迷人了几分,如情人间的低喃:“我只是不忍,如此钟灵琉秀的美人儿,因生机流逝而死。毕竟枯骨红颜,委实是件遗憾的事。”
“何况,那场复仇之战,本就是你姐姐一人之战。你不信我,难道不信你的姐姐吗?”见那双浅碧色的瞳仁未有丝毫动摇,仲辞继续劝道。
两人凝视了片刻,许是仲辞眼底的真诚打动了少女。她终于悠悠的放下了凝在手心里的弦音,潺潺山泉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能赢?”
“能!”仲辞揉了揉太阳穴,头一次觉得南泽不是好地方,竟让人身不由己。
得到肯定的答复,少女突然展颜一笑,一缕白发在那低眸间,擦上他的血眸,将南泽的幽香传入他的鼻息。
仲辞猝然察觉到胸腔之中的心脏,多跳动了一下。他,落荒而逃。
徒留一袭素衣的少女,立在原地,温柔的眼眸底,满是不解。
弑神塔底。整个血河咆哮着,一次又一次冲刷着双葛那小小的一方空间。识那袭红裙如飘摇的草芥,随时皆有覆灭的危险。
“还不死心?外界渡来的生机,不知能供你到几时!”無阴冷的双眸,看向了血河里的蝼蚁,思量着她蹦跶的时间。
奈何血河中的蝼蚁却仿佛已然入定,安然的坐于血河之上,竟打起坐来。
那架势,看得無直跳脚,摸了摸仍在流血的伤口,脸更黑了。“无形”,又是一念,两重术法再次对轰。
天柱忽得一变,成为四柱,如地之四极,直压在双葛一方小小的空间内。
这一刻,只想亲手手刃双葛的無,终于倾尽底牌,调动了整片天地之力,妄图以力破之。
被隔绝的一方空间,在这绝对的力面前,竟开始出现了裂痕。身处血河与四柱间的双葛,猛得睁开双眸。
無阴郁的表情,终于一松。
“隔绝”红裙下,一双素手起,沉积了许久的人,终于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
無还未来得及惊讶,整个人已落到了一方荒芜的空间之内。
血色的长镰,一点点支撑起受伤的红裙女子,她的血眸如最浓烈的火,恍惚之间,可燃尽一切。
無想再次调动体内仅剩的魔力,与外界的天地沟通,却徒劳无功,他的表情终于皲裂。
“你,一直在营造你的天赐之术仅是个鸡肋的假象。让我以为,这是一个只能防御的本领。”脑海里一转,無再次弄清了整场战斗中,被他忽视的细节。
“以前确是如此。所以,我未能护住魔都。但囚海上千年的时光沉淀之后,我的天赐之术隔绝的,不仅仅是一方空间,而是整片天地。”双葛拭去了唇角处的血迹,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了无尽的仇恨,“若你全盛之时,说不定还能破开我的术,可惜,而今的你不过强弩之末罢了。我在归来之际,早已说过,我名双葛,是你太过自大罢了。”
“不可能,你明明受那人教导,他与人对决时,素来一往无前,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弟子。”無的表情满是恐惧,完全不敢相信被战败的事实。
“呵,我说过,我与他并无半分干系!”清冷的声音满是冷漠,血色的长镰划出一道凌厉的血痕,直接斩落了那惊恐的头颅。